禦榻上簾幕內傳出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嗚咽的,悲憤的,卻是含糊不清。
宮變在卯時三刻平息,蕭祺渾身浴血如修羅地獄之王,走到床榻前對著臉色慘白的皇帝沉聲道:“皇上,叛逆已全部剿滅,請皇上安心靜養。”
皇上目光悲涼,慘無人道的殺戮近在眼前,猩紅的血濺上床幃,濃烈的腥味撲麵而來。他睜著雙眼看的真切,卻沒有絲毫反抗能力,那遲暮枯槁的麵容仿佛已經徹底絕望。
他贏了,自此之後這召楠國便是他的天下了。
夜風襲來,風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蕭瓚被帶了下去,皇上噴出一口血昏死過去,再睜眼時卻不知是什麼時辰,冷寂空曠的寢殿裏不見半個人影,昏黃的燈光映照在明黃的龍帳上,那染血的帷幕已經被換了下來,殿內也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切都重歸舊樣,似乎昨晚的那場宮變,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辰時初,寧妃在自己寢宮自裁。
蕭瓚被關在刑部大牢,擇日會由皇帝下詔賜死。
蕭祺再來到重陽宮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禦榻上的皇帝醒來,枯槁的手指抓著他的衣袖不放,一雙渾濁無神的眼睛緊緊望著他,看他嘴唇微微翕動,發出有氣無力地語聲,似乎是在乞求他。
蕭祺淡淡道:“父皇想說什麼?可是想讓本王留下蕭瓚的性命?”
皇帝點了點頭,似是有些急切的又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皇上的藥裏放了幾味特殊的藥材,不會致命但是卻會讓他癱軟無力,不能言行,雖神誌清醒,卻隻能任由他擺布。
榻上的帝王雖無力卻終究是不甘心,握緊拳頭重重一下砸在榻邊,含糊不清的拚力道:“他,他是你兄弟。”
“兄弟?”蕭祺的聲音冷漠中透著嘲諷,“太子構陷我謀反,派刺客暗殺我的時候,可曾當我是兄弟?蕭瓚暗中設伏,在半路上將我回京報捷的先頭軍殺的一個不留,他可有當我是手足?如今,你們還有什麼資格談血緣親情?”
榻上的皇帝又是一聲含糊不清的悲鳴,老淚縱橫卻終是無可奈何。
蕭祺目光沉沉的望著榻上嗚嗚咽咽的老人,微有些詫異,他居然也會有老淚縱橫的那一天。如今他這幅模樣,讓人很難想象他是當年那個狠厲暴躁,專斷果決的無情帝王,半天才冷聲道:“我這一生隻求過皇上一件事,那就是放過我的母妃,當初皇上沒有答應,如今憑什麼要我饒過蕭瓚?”
皇帝絕望的閉了眼睛,慢慢的鬆開了抓著他衣袖的手,他知道,淑妃的死是蕭祺一生的傷,他前半生所受的委屈都是因為淑妃含冤而死,他明白他的恨不是他乞求就能抹平的。
朝堂所有的任命詔書都是以皇上的名義下的,在沒有清理完朝中的那些心存異誌的大臣之前,蕭祺是不會讓他有任何差池的。
短短幾天,林氏一族或抄家滅門或流放邊疆,皇後一族徹底倒台。而原先那些追隨太子或者齊王的人,也罷官的罷官,免職的免職,朝堂之上百官俯首,再沒有人能與他抗衡,蕭祺已然是召楠國的無冕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