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話鋒一轉:“不過,老夫倒不知道你與靖王何時關係如此親厚了?”
莊然被他這麼一調侃,索性把心一橫,豁出這張老臉,故做驚愕地道:“靖王與我從來都是另眼相看,大人莫非不知?”
“哈哈哈……”曹瑛一怔,朗聲大笑起來。
莊然憋不住,咭地一聲也笑出聲來,尷尬化於無形。
恰好蘇解語送茶上來,見兩人笑得開心,不覺鬆了口氣:“看來來找大人是對的,我真怕少爺橫衝直撞地惹出禍來。”
“你怕什麼?”曹瑛來了興致,笑眯眯地看著她:“又不是他什麼人,就算獲罪,也連累不到你……”
“曹大人!”蘇解語臊得滿麵通紅,扭頭就跑。
“哈哈哈……”曹瑛大笑。
莊然抿著嘴直笑:“拿我開涮就夠了,幹嘛逗這孩子!”
“十六,不小了。”曹瑛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
高中生呢,咋不是孩子?
“對了,”曹瑛斂了笑,開始說正事:“我聽到一個消息。其實靖王失蹤一事,早在塘報入京之前,已有消息靈通的大臣早就得了信了。”
這也能從側麵解釋,為何塘報早上才入京,他便賦了閑。顯見那些人早有準備,隻等時機一到,立刻下手。
“還有這事?”莊然肅了容。
曹瑛並不是個喜歡蜚短流長之人,搞刑事的,都習慣用事實說話,最忌諱的便是捕風捉影。他會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老夫聽說,”曹瑛乘著取茶的機會,趨前一步傾身過來,幾乎貼著莊然的耳朵低語:“塘報送到宮中,簡皇後立刻暈了。現下宮亂成一團,太醫院院正,左右院判都在坤寧宮侍候著,啥時醒還說不定呢。”
因為慕容鐸的關係,簡皇後在伊州安了不少眼線,她手裏的消息相比別人,隻會多不會少,隻會早不會遲。為何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暈了?
更何況,簡皇後一生跌宕起伏,經曆了無數風波,她能把持北越朝政數十年,與她性子冷厲,行事果敢不無關係。事關靖王生死,就算是撐也要撐到塵埃落定,哪會如此不堪一擊?
莊然一驚,猛地抬起頭看他。
曹瑛沒有說話,隻意味深長地衝她微笑。
“大人的意思是……”莊然眨巴著眼睛,腦子裏飛快地運轉,仔細推敲了半天利害關係,忽然眼睛一亮,摒住了呼吸望著曹瑛。
“嘿嘿……”曹瑛捋著須,眼裏閃過一抹狡黠:“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不過是聽了些傳聞罷了。”
見過曹瑛之後,莊然更堅定了慕容鐸還活著的信念,同時,對他麵臨的凶險也更多了數倍的擔心。
從前她以為他要對付的隻是柔然的二十萬大軍,可現在看來,慕容鐸顧慮的顯然並不是這二十萬柔然人,潛藏在暗處的敵人遠比他們更可怕。
她有一種直覺,慕容鐸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他的目的是將自己從明處轉到暗處,與那位躲在暗處的敵人互換處境。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慕容鐸是個很驕傲的人,若不是極為忌憚那個人,基本是不屑於耍這種手段的。
她又想,說不定就連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根本也是場策劃以久的陰謀……時間上實在太巧了一些。
慕容鐸前腳剛離開,柔然人後腳就占了伊州。
慕容釗雖從未領軍打過仗,好歹也是個親王,手裏握著十萬訓練有素的兵馬,居然連一次象樣的抵抗都沒有,就如此果斷迅速地退進了城中。
楊副將好容易領著山莊的二千親衛殺出重圍來到城下,他竟然連門都不肯開,眼睜睜地看著他力竭戰死……
就算他不怕皇上降罪,難道也不怕慕容鐸秋後算帳?他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外加六親不認!
越想越心煩意亂,碾轉反側折騰了半宿也沒辦法入睡,索性披了衣下床。
推開窗子,雪花順著北風飄在臉上,令她機靈靈打了個寒顫。
夜空漆黑一片,一顆星子也沒有,隻有大片大片的雪,無聲地飄落。
不知怎地,想起了紫竹山莊,想起了那些鋪天蓋地的銀色,相比那些幾乎要將世界毀滅的暴雪,今晚的雪實在太溫柔了一些。
令她錯愕的是,那段曾經讓她傷透了心的過往,竟然變成了最不舍,最甜蜜的回憶,藏在了心靈深處。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一點一滴地滲出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