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到幾聲石壁敲擊的悶響,他警惕地赫然鷹眸圓睜,看著帳外的黑暗,靜靜聽了片刻,確定了敲擊聲來處,他果決鬆開懷中的身子,迅速罩了披風,蹬上靴子奔出去。
歸嫻被呼嘯地冷風驚醒,睜開眼睛,就見簾幕飄忽,側首,正看到夜離觴的背影消失在後窗外。
她忙掙紮著坐起身來,迷迷糊糊地喚道,“花錯……花錯,快來!”
花錯從前窗闖進來,見室內隻她一人,忙奔到床前,要伸手扶她時,見她身上隻一件薄如蟬翼地紅色紗袍,忙別開臉。
夜離觴的氣息分明還未散,室內的暖熱卻正在流失。
他視線敏銳看向虛掩的後窗……
歸嫻忙裹上外袍,顧不得穿鞋就奔過去,“花錯,你去跟著夜離觴,他出去那麼急,會不會是外麵有人闖進院子裏?”
花錯飛身出去,隨手給她關上窗子,“回去躺著,殿下武功超群,尋常刺客傷不了他。”
他踏地無聲,遠遠就見夜離觴進了溫泉水晶閣。
夜離觴開門之後,警惕地向門外看了看院子裏的動靜。
花錯見他似防備有人跟蹤,忙閃進假山叢。
片刻後,他再從假山裏出來,就見一身粉橙色錦繡蝴蝶蜜色錦袍的孕婦,高束著馬尾辮,正湊到水晶閣的門前,對門鎖上豢養的蟲子說話。
“……離觴可是說了,這水晶閣是送給我洗澡的,你憑什麼不叫我進?
那密道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他要瞞著我?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已經給你三滴血了,快點給我開!
再不開……我……我拿簪子戳死你!別當我是吃素的!”
花錯忙過去,捂住她的口鼻,將她帶到假山後,“你對蟲子說話,夜離觴能聽到。”
這蟲子也是怪了,竟不聽她的話了!之前她可是喂養過不少血啊。
她不願猜疑夜離觴,花錯卻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麵,手飛快地在她腳尖前的地麵上寫了一行字。
她俯身仔細分辨,正是夜離觴在下麵見的人說的話……
*
幽長的暗道裏,水聲叮咚,夜離觴單膝跪在地上,靜冷看著麵前淺水清澈的石麵上,拖曳的雪羽披風。
女子發髻高聳,眉眼裝飾了孔雀尾翎,一雙紅色瞳仁在黑暗中詭豔妖冶。
她手伸向前,撫在他五官精致絕美的臉上,似輕撫收藏多年的無價之寶。
“觴兒,最近過得可好?”
“回太夫人,離觴很好。”
“你過的好,我卻不好!”她漫不經心地踱著步子,指甲纖長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扶起來,陰柔笑道,“我以為,咱們禮尚往來這麼多年,是有默契的。可,自打你娶了賀蘭歸嫻,咱們的默契就越來越少了。”
夜離觴淺揚唇角,“太夫人言重了!現在,朝廷可有大半的人,包括我,都是效忠太夫人的。”
“你的母親當上了皇後,你弟弟也回來了,你還會效忠我?”
“太夫人的恩情,離觴不敢忘,不敢不效忠太夫人!”
古雲荻卻並不稀罕這樣敷衍的效忠。
“離觴,若非你皇祖母從中作梗,你母親不會離開你那麼多年,你弟弟不會吃那麼多苦,你父皇不會差點死掉,你也不會在西疆孤苦長大。”
她說著,繞著他,踱了一圈,曳地的袍服披風,拖在水裏,仿佛毒蛇的尾巴。
“可憐的孩子,我還記得,那一年我去時,你正被幾個酋長吊著毒打,天高皇帝遠,他們無懼帝王之威,也知道你多麼的不受寵……”
“那一日,離觴始終銘記於心呢!前日與昨日,歸嫻上門叨擾,是離觴管教不利,離觴代她向太夫人道歉!”說著,他又跪在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