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老板的特殊吩咐,酒菜很快就上來了。將近十個盤子,再加上那壇汾酒,頓時把整張桌子擠了個嚴嚴實實。李來喜急不可耐地令夥計先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這才心滿意足地拿起了筷子,“真是好酒啊!小方子,今天算你有心,李哥我改日必有回報,你就等著吧!”
小方子裝出一幅喜不自禁的樣子,連聲道謝,眼睛卻在四周掃來掃去。雖說是雅座,四周不過是用屏風隔開,甫上樓時他就覷見樓上的人並不比樓下少,而且大多是那種中等人家的子弟,再說,李來喜的大嗓門是出了名的,到時隻要他一醉,說出什麼話都不奇怪。想到這裏,他勸酒勸得愈發殷勤了。
夥計大概是得了老板的吩咐,早就不見了蹤影。五斤汾酒下去,李來喜的舌頭漸漸大了起來,說話也不那麼利索了,言語間平日繡寧宮裏的一些瑣事也逐漸露了口風。小方子瞅準了時機,一邊又給他倒了滿滿一碗酒,一邊也裝著幾分醉意的樣子,“我,我說李哥,你命好,跟,跟了個好主子,不像我,命,命苦!”
“什麼好主子,我,我告訴你,繡寧宮亂,亂著呢!”李來喜胡亂地揮舞著手,聲音提得高高的,“誰,誰不知道,三殿下希望,希望當太子,可,可你伺候過的那個,那個老雜毛,壞了殿下的大事!”
小方子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四周的喧嘩聲突然低了下來,到後來幾乎就是一片寂靜。他小聲說道:“李哥,您,您可別害我,這種大事,別和,和我這個不露臉的雜役說,我,我怕……”
“怕,怕什麼!”李來喜又是一碗酒下肚,膽氣頓時又壯了三分,“這,這次,七,七殿下明明沒有,沒有作皇帝的命,還偏偏得了,得了恩賞,娘娘生氣著呢!”
“主子的事情,我們,我們作奴才的少管!”小方子知道剛才的話都傳到了有心人的耳裏,心一橫,自己也灌下了一碗酒,頓時辛辣地他眼淚都流了出來,“皇上這麼多兒子,你,你管這麼多幹啥?”
“幹,幹啥,不能說,”李來喜挾著眼睛,一臉不高興,“憋,憋了那麼久了,我,我就說,除,除了七殿下,那,那個,窩囊廢,哪個,哪個殿下不想,不想作皇帝,他們,他們想的美,誰,誰能蓋過三,三殿下!要,要我說,三殿下這,這皇位,是,是坐,坐定了!”
這句話說得格外響亮,連樓下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崔斜元大驚失色,他那想得到這兩個太監犯禁的話是一句接一句,三步並兩步地衝上樓去,對著兩人就是一揖到地,“兩位公公,小店門小,容不下兩位這麼說的,宮裏的事情,和我們小老百姓無關,懇請兩位高抬貴手,放過小的一馬吧!”
小方子知道戲差不多也作足了,裝作醉眼朦朧的樣子一推李來喜,“李哥,聽到沒,你,你的話,讓別人,害,害怕了,咱們,咱們也喝夠了,走,走吧!”
李來喜罵罵咧咧地還想再喝,卻被小方子死活拽走了,一路走,他嘴裏還在咕噥著那些話,倒是讓小方子出了一身冷汗。崔斜元看著兩人跌跌撞撞遠去的背影,長歎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店是開不成了。回頭一看,那些個剛才還在吃酒猜拳的人也紛紛結帳離去,諾大的店堂裏一會兒功夫就變得空空蕩蕩。
好容易把李來喜弄回宮裏,小方子感覺今天似乎過火了些,那麼多人聽見這些話,弄不好自己得陪著那個瘟神一起掉腦袋,想來想去,他還是準備夜裏再去見紅如一趟,至少得交待一下後事,否則自己的命保不住不說,唯一的弟弟阿才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