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允文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封書信,似乎根本沒注意身邊的黑衣人。良久,他終於抬起頭,眼神中充滿著狂熱。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封信,似乎手中的不是薄薄一張紙,而是價值萬金的無價之寶。“主上所言都是實情?”盡管知道不該問,但他還是有些忍不住,畢竟如此一來,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整個羅家,都將不可避免地卷入這場漩渦之中。
天一譏誚地看了此人一眼,既要奪權,又怕危險,如此好事怎麼可能?他沉聲道:“主人的信裏已經說得很清楚,在下身為仆從,不便多言。不過,事態緊急,還請羅先生早作決斷。”
羅允文被這不輕不重的話噎得一愣,心中不免有幾分惱怒。不過,他也是城府深沉的人,既已投靠那位大人,就不得不對眼前的這個人客氣萬分,畢竟人家可是主上的心腹。“尊使說得對,羅某的確不該問這些話。還請尊使回複主上,羅某定不負所托。”
天一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那封書信。羅允文隨即醒悟了過來,尷尬地將書信靠近燭台,烈焰吞吐之中,那薄薄一片紙立時燃燒殆盡。火光下,兩個人詭異地對視一眼,同時輕笑起來。
羅允謙最近很是得意,與那個風無論比起來,無論是野心還是人品,風無痕都要好得多。如果能順利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那羅家的立場就容易多了。至於越家也在不斷接觸風無痕之事,他倒是沒有什麼敵意,八閩第一世家,如果這麼容易打壓下去,反倒令人疑竇。想到之前風無論遇刺身亡時自家采取的瘋狂舉動,他不禁有些後怕,自己當初怎麼那麼衝動,竟然相信了羅允文的一麵之詞,險些讓家族陷於萬劫不複之地。
“家主,九爺求見。”一個青衣小廝匆匆上前稟報道,“九爺說有要事和您商議。”
“這個老九又有什麼明堂?”羅允謙不滿地咕噥了一句,“請他進來吧。”
羅允文滿麵驚容地衝了進來,步子還未停下就忙不迭地吩咐周圍的那些下人,“我有要事和家主商議,不相幹的人全部退下!”
“老九,什麼事這麼急!”羅允謙納悶了,這些天風平浪靜,不似有什麼大事發生,“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冒失!”
羅允文匆匆將所有下人都趕了出去,這才頹然坐下道:“家主,不是我冒失,實在是事情來得突然,若是傳揚出去,恐怕家裏就要鬧翻天了。”話雖如此,他卻不停地撫摸著袖子,似乎那裏麵的玩意更加重要。
“究竟是什麼事!”羅允謙也覺得事態嚴重,“老九,這種關頭你還賣什麼關子!”
“這次由於福建大災,家裏銀兩花費不小,因此各地都托了鏢局押送了大批緊需貨物過來,沒想到十趟貨物,半途遭劫的竟有七批。”羅允文仰天歎道,“押運的夥計也傷了不少,聽說那夥蒙麵強人撂下狠話,要讓我羅家從八閩消失!”
“豈有此理!”羅允謙猛地站了起來,一掌擊在身旁的幾案上,“那些官差們是做什麼吃的?一年到頭,他們從我羅家拿了多少好處,這種緊要關頭,就連一點信都沒得到?”
“怕是連官府也被人買通了。”羅允文低聲道,“有一個夥計偷偷跟著那夥蒙麵人,想要找到他們背後的主使,半途卻被一群官兵攔下,以犯夜的罪名扔進了大牢。這事情已經是明擺著和我們羅家過不去,家主,恐怕這福建是要變天了!”
“有我在,他們就別想變天!”羅允謙再也無法抑製自己的怒氣,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卻不防自己那堂弟緩緩靠了過來。
“家主,不要太憂心了。”羅允謙恭謹地站在自己的堂兄身後,假作勸解道,“天下不如意之事多了,還是放寬心些好。我已經派了家裏的精幹下人前去追查,幾天之內應該就會有消息傳來……”他一麵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麵從袖管裏取出一根閃亮的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一般地朝堂兄脖頸上紮下。他本就比自己的兄長高一頭,這一招竟是比喝水還容易。
羅允謙隻覺頸部一陣劇痛,回頭一看,自己信任無比的堂弟麵目猙獰,舉著左手的鐵指環,發出一陣陣冷笑。突如其來的事變讓他完全失了方寸,羅允謙試圖呼救,可是,幾次張嘴,竟然沒有絲毫聲音發出,連手和腳也仿佛失去了知覺。他隻能用無比憤恨的眼神盯著堂弟,似乎在質詢他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羅允文毫不退縮地直視兄長的目光,“家主,羅家在你的帶領下,隻能由著他人擺布,身為羅姓子弟,我決不允許自家的家業就這麼白白葬送。你才五十六歲,就已經老朽了,我實在無法想象當你真正年華老去的時候,羅家會變成一個多糟糕的模樣。”他邊說邊搬動起羅允謙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費勁地把人移到了太師椅上,“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畢竟兄弟一場,以後你就得在床上度過餘生了。你不用那樣瞪著我,那根針是稀罕的寶物,刺過之後,就完全進入了你的體內,不會留下任何傷痕。趁你的眼睛還看得見,你不妨看看其他的東西吧,這是你最後的留戀了。我不會讓你留下一丁點對我不利的東西,從今往後,你將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不能動。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會帶來羅家真正的興盛!”羅允文的眸子裏,盡是狂熱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