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恍然才朦朦亮,無憂已經有些睡不安穩了。
外麵雨風撲打得窗欞亂響,自己貼身婢竹兒一夜未歸,這樣的事情從沒有生過。
蝶兒察覺七姑娘有些輾轉,悄悄下地,用手摁住那快被風吹起的窗紙。止住那風。
無憂鼻子熱了熱。蝶兒在候府中無論是人樣子還是手裏的活都是數一數二的,卻跟著自己受著這樣的委屈。無憂伏在床上喚她,“蝶兒,上床來吧。”
“姐,別動被子,會進風。時辰還早著呢,姐再眯一會兒。”
“竹兒她……”
“這丫頭,興許調皮在跟姐捉迷藏,明兒個一亮就打哪兒冒出來了。昨兒個風雨大,也許是哪一處留了她。”
無憂心上空了空,自打外祖父獲罪,還有誰會對她這個庶出的丫頭上心。
她與娘親得了子的法外開恩不用配去苦寒之地,想來想去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娘親被關在佛堂裏自己見不到她,日子過得不知如何了。
從前,她母親雖是庶出,卻是太師獨女,那樣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複返了。
她想來想去就是想不出,在這院子裏會有誰肯留自己身邊的丫頭一夜。
還是秋,就已經覺得冷成這樣,一床的被子似不禁風,想來是心上覺得寒了,如何暖不起來了。
蝶兒將自己的被子取來也鋪在她身上。
那是一條舊被子,看著它,忽然就想起,從前屋子裏用的香,一絲幽嫋,細細密密地泌到被子裏麵去,睡出一身的香氣來。那時分不出這些季節來,竟然愛極了冬。而那一切來去如夢,現在想起,總覺得連自己都不敢信了。
而現在,縱隻是深秋,便已經是冷得不行。
這樣辛苦的時候也會想到弟弟,弟弟生下來便有不足之症,並不及常人聰慧,是以得免於誅被充軍去了邊關。那時升為大學士的爹爹,為了保全自己,竟然未敢向皇上求情。
其實也並不是不敢,爹爹一意向皇上懇請嚴辦。得了新帝不少的讚許。
如今,大太太生的三哥哥都已經領了四品的職位,而年幼失能的弟弟還不知道三餐是否飽食,這樣的境地,讓人再不敢想及其它。
娘親從前得寵。真的是傷透了大太太。如今,母親被禁著,大太太便來難為她。每到佛堂晨誦之前都要看到她在掃台階。
大太太從不會正眼瞧她一眼。從前,她過得好的時候也是。她聽奶娘過,娘親是太師的獨女這樣的身份,本來是不會嫁給家道中落的爹爹,可是娘親偏偏看上了二爺,那時爹爹一手好文采,人又風流倜儻,唯一不好的,是早早就娶了妻。
爹爹是文安候府的二房,到了他們這一輩上,早比不得從前開國元勳時的闊綽,便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強撐著。
先帝崩去,三朝元老秦太師獲罪。這一年爹爹的地位卻風聲水起,竟然幫新帝成了一樁大事,就是放倒了把持朝權多年的外祖父。
無憂想不出這樣的事情怎麼生在爹爹身上,從前他那般深愛的女子,他到底要如何麵對。
眯了一會兒,就得起來收拾了。現在少了倚恃,她更不能犯錯。偶爾會想到從前疼惜自己的祖母,那樣的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罪臣餘孽,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會想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