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心下一動,若不是合周,自己顯然是撐不到哥兒轉好這一刻,本來也覺得,為娘親的心,能夠狠到如何的地步,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是個臨界時刻,不想中途跳出了合周,更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再向他投過目光時,合周又覺得,自己對他生出了明亮的疑心來。
那樣的目色溫暖,仍消不退自己從指尖升到心間的犀利寒意。
從何種角度來,合周相助自己這件事,都讓人覺得荒唐以極。
難道,他們想得到的是更大的好處。偷偷向大太太目去,沒有半分的失落之色,反倒同著老太太一起笑靨欣欣。
心上似乎已經生起飛沙,將一切蒙蔽,然後是遝迭雜亂的黑手,這一生再不能簡約清澈。連從前偷偷想到的良人,現在,也隻能是自己想要借其助力、向上攀爬的一架人梯而已。
大姑娘抱起哥兒,貼住自己的臉,一時沒忍住哭了起來。
太醫扁了扁嘴向老太太告辭而出。
無憂記著是這次之後,自己的祖母一直就張太醫是個跳大神的,同當年老太太年紀還輕時見過的跳大神的一樣一樣的。所以,七姑娘再不記得,自己有再見過這位太醫出現在候府之中。
五姑娘撇了撇嘴,“七妹妹莫怨五姐姐話直腸,隻因哥兒年紀太,諸事上不得不謹慎,我們做大人的不比嬰孩,難免要苛責一些自己。”
五姑娘讀書甚多,起話來,從來都是要透出自己的道理來,七姑娘當然不能在老太太和大太太麵前強接,不僅不能用強,還要婉轉認同,當即點頭,“姐姐即是用心良純,自不必負累心債,妹妹也並不會存續異念。一切不過是人心。”語調輕綿,目意流盼,可是那中間的意思,五姑娘自有不出的體會。
米嬤嬤指尖隱有些抽搐,這樣的事情,自己辦得不利,大太太自然不會滿意。
近日內、若再想故伎重演也會被老太太看出紕漏來,當時臉上已經有些不自然。目光更是向那位合周哥兒瞧了瞧。似乎是看不懂,這位本應該與大姑娘相近的合周哥兒的做法。
倒是大太太那壁廂,已經流利對起了老太太的問語,到姑娘們的衣料上去了。
又隔了一盞茶的功夫,老太太讓人引著大姑娘送哥兒回去,又囑她放寬心腸,莫聽些有的沒的,教養孩子也是,雖不能衣食窘迫,倒是懷些饑寒,少生高熱瑣碎之症。皇家裏遵的多是這個風格的,平常人家不知的。哥兒生在候門之家,福祿之事還在長遠打算,可莫在兒時便濃蓄了愛意,擾得他鎖碎不斷。
大姑娘一一點頭應下,眾姑娘們起身為禮相送。
大姑娘抱著胖乎乎肉嘟嘟的哥兒給老太太行禮,粉團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看向老太太那邊,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老太太稍微一逗他,粉團肉肉的拳頭又揮起來,撲騰幾下,歡實得不得了。
這下,老太太是真的放心了,大姑娘也心滿意足地笑。才抱著哥兒退了下去。
姑娘們平常都是熱鬧慣了的,剛剛給那一出嚇得不輕。
這會兒上,已經又開始笑鬧。
四姑娘是出了名的膽,大喝了一頓茶,才褪了褪臉上的白,有些怯怯地望向七姑娘。
倒是無憂顯得坦然無比。由著各色目光打量。
現下廳中目光的集中處,其實也非是無憂這一廂裏,姑娘們與各房婆婆、嬤嬤們,一統兒地看向的那位叫合周的公子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