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秦驚羽,夏光遠如雕刻般的剛毅線條柔和了些,緩緩道:“你們可知,對於我們遊牧民族來說,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秦驚羽沉吟片刻,道:“莫非是災荒?”
夏光遠笑道:“秦姑娘果然聰明,一猜就中!”
秦驚羽道:“王爺過獎了!”
夏光遠接著道:“草原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天災,如果一旦發生雪災,牛羊凍死,我們也就失去生活的依靠,又或者發生大火,漫山遍野的野火會燒毀一大片草場,牲畜餓死,牧民們一樣也要跟著餓死。”
“所以在我小的時候,每次到冬天父汗都要祭拜神靈,祈禱今年的風雪不要太大。讓我們安然過冬。而一旦發生大雪災,那麼來年的春天,父汗都要召集各部,準備戰爭。因為隻有到中原來搶一些耐以生存的東西回來,牧民們才能熬過去,直到新的牛羊長成。”
秦驚羽皺眉道:“這是王爺為你們燒殺搶掠找的借口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遭了災荒,就要去搶別人的,那別人要怎麼活下去?中原王朝發生災荒的時候,可沒有人會去草原上搶。”
夏光遠放聲大笑,笑聲直衝天際,驚得飛鳥陣陣,道:“哈哈哈,那是因為草原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搶。糧食可以儲存,草卻沒辦法儲存,沒有了草,牛羊就會餓死,我們是靠天吃飯的!”
秦驚羽蹙眉道:“這個可就是傳說中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楓怡然忽然歎息道:“這也是千古以來草原民族和中原人解不開的死結。一旦草原民族分散,那就相互搶,弱者死了,最強的部落活下來。如果草原民族統一又強大,就一定會入侵中原,搶中原人,特別是災年,不南下搶掠就隻有死路一條……”
秦驚羽黯然,難怪突厥的鐵騎勇猛異常,能活下來的都是最強悍的,隻有別無退路的人,才能做到最強大。
夏光遠質問秦驚羽:“秦兄說得對,難道我們突厥就喜歡打仗嗎?我們就喜歡派這些淳樸的牧民去流血犧牲嗎?但是他們如果不去流血,去戰鬥,那麼他們全家都會餓死。隻有搶到東西了,才能活下去,如果打敗仗了,死了,那起碼也少了些吃飯的人,家人也可以活得久一點。”
秦驚羽不語,再次抬頭看了下周邊歡歌笑語的牧民,暗歎,正是因為如此,這些淳樸的牧民拿起刀箭的時候,會不懼死亡,在與中原民族戰鬥的時候往往能夠以一敵三。因為他們是在為生存做鬥爭。
楓怡然卻道:“那又如何?那那些被搶的中原人又何其無辜?你們把自己的災禍嫁禍到中原人頭上,難道他們的食物不是辛辛苦苦掙來的,是天下掉下來的嗎?”
夏光遠看了眼沐浴在夕陽中的秦驚羽,淡淡道,“生存麵前,無所謂正義或者高尚!”
楓怡然道:“難道你們就不能和中原人一樣,想辦法調撥賑災,或者用牛羊和中原人相互貿易?”
秦驚羽道:“哥哥,中原人和突厥不同,我們的糧食可以存儲數年,但是牛羊不能存儲,運輸也不方便,若是遭災,牛羊很容易餓死!”所謂的倉廩實而知禮節,突厥人野蠻,也和這個有關吧,要是麵臨生死考驗,還講什麼知書達理?
夏光遠冷哼道:“至於貿易,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貿易的?除了馬匹牛羊,你們中原什麼沒有?中原人本來就瞧不起我們突厥人,何況中原人多狡詐,平常之年我們牧民賣馬都容易被騙,遇到災年,中原人更是要趁機抬價牟利。”
秦驚羽道:“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苦楚和無奈,中原人亦不例外,那你所謂的為天下百姓造福這又何解?”
夏光遠自信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幽遠的雲層,落在遠處的群山上,道:“要徹底解決這中原突厥的矛盾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中原突厥融合,同處於一個國家,不再有戰爭,發生災荒的時候自然可以相互救助。”
楓怡然道:“王爺說的融合是什麼意思?”
秦驚羽冷笑道,“王爺不會是想要入主中原,一統中原天下吧。”
夏光遠毫不掩飾,目光炯然:“不錯,本王若一統天下,必將一視同仁,突厥人和中原人不會有任何的分別,讓他們一同接受教育,開科取士不因誰是中原人誰是突厥人就高人一等,中原突厥之間也不再有戰爭,不需要去流血犧牲。”
秦驚羽蹙眉道:“王爺將這些坦然相告,就不要我現在就殺了你,我可是中原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王爺入侵我的國家,王爺也見識過我的武功,雖不敵千軍萬馬,但是現在近在王爺身邊,若想取王爺性命,亦非難事!”
夏光遠大笑,麵無懼色:“秦姑娘為何要殺本王?入主中原,是每一代草原人的夢想,不因為你今天殺了我,就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