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李府大堂卻燈火通明,一個女小孩兒躺在擔架上,胡言亂語,麵部帶有不正常的紅暈,渾身發燙,不時咳嗽。
小女孩兒的母親在一旁不斷啜泣,傷心過度的老祖母竟哭暈了過去,由李府的丫鬟照看著。我翻過她的背部,展開長短不一的銀針,準確無誤地刺入,旋轉深入,精神高度緊張。
小孩子送來時已經入氣短出氣長了,如果不在短時間內找到救治的辦法,恐怕要跟其他的疫病患者一樣等待死亡的降臨。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她!”女孩的母親跪在我跟前,涕泗橫流,“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丈夫得瘟疫死了,要是沒了女兒,我可怎麼辦啊。”
“你放心,”我皺緊眉頭,在她手臂刺上一針,“我一定救活你的女兒。”
丫鬟把傷心的母親拉開,我走到一邊,擦擦手,揮筆寫下藥方,把針取下後,吩咐小廝把小女孩兒抬進藥房,我親自去燒上艾草,將煙氣熏到屋裏,然後在藥房內戴上口罩,放上幾盆寬口的水盆灌上熱水,關上門,禁止外人出入。
我給小女孩兒擦著汗,自己也熱得不行。半個時辰後,小女孩兒呻·吟一聲,有蘇醒的跡象,她喊著要喝水,我連忙給她倒了一杯煮過的山泉水,喝過之後,我滅了艾草煙。發現小女孩的臉色沒有那麼紅了,這才打開門窗透氣。
我抓緊時間在藥房給她煎了藥,等到給她把藥送去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給她喂下湯藥之後,我把她的母親叫來,照看著她,她若是醒了就立刻叫我。
往客房走去的時候,腳步發軟,腦袋暈沉,看來是剛才關在悶熱的空間裏太久,又實在太累。一個晃悠,摔進了一個懷裏。
“衡兒,你這樣真讓我心疼。”
一見是崇狸,我強笑道:“要是真心疼我,就學些醫術,好幫我分擔些,煎個藥也好。”
“杜大夫!”
回頭,李臣斯疾步趕來,看了一眼崇狸,不知這生人哪裏冒出來的,但見我虛弱,問:“杜大夫勞累一天了,有無大礙?”
我搖頭:“治病救人是天職,再說了,你們又不是不給錢,應該的。”
李臣斯一愣,旋即笑道:“杜大夫快人快語,果然是性情中人。”
“你找我什麼事,不光是跟我聊天吧。”
李臣斯這才引我去藥房,邊走邊說:“那小姑娘已經醒了,還請杜大夫移駕,她的性命就有望了。”
崇狸跟在身後小聲道:“是不是要了我衡兒的性命才算完!”
我暗笑一聲,當做沒聽見。
那小女孩確實醒了,按我吩咐喂過藥之後,她已經能叫娘了,苦心的母親對著我頭都磕破了,那老祖母也難為了,七十來歲的人,本來就花白的頭發折騰了幾日也全白了,不住的對我道謝,把家裏的老母雞給捉了來,說要謝我。
我當然沒有收。
本以為小女孩的病治好了,就可以歇息了,可誰知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本來下午那幾個用了藥的病人燒退了還有人不信,這下可好,小女孩活生生的榜樣,招來了幾乎全村家裏患有疫病的人,一時間,李府上下人滿為患。
好在李臣斯為人善良好施,否則還真是個問題。
“太華村地形封閉,空氣不暢,導致呼吸疾病,病因應該是外來的,可能是做生意的人從外地回來,帶來了病根。現在要做的除了阻絕外地的病原,還要斷絕村內的病患。還有,那些身患排泄疼痛的病人,不是熱症的症狀,應該是體內患有黃石。我調查過了,這種病症不是瘟疫後才有的,是村裏的居民一直都有的病症,大概是這山裏的水中含有太多礦石,需要煮開以減少沉澱,不管是有病沒病,都不能再喝生水了。還要佩戴艾草,預防熱症傳染。”
我跟李臣斯商討過後,做了這番結論,不管能否全部治愈,我有五分把握,就要試一試。他吩咐村裏人按照我說的做,不到五日,患病的人熱症減退,病情也不在擴散。旬餘,已經有好幾十個病人能下床種地了。
這段時間,李府又是門庭若市,來送謝禮的人塞滿了大路。
我躲在李府不出來,從來沒見過什麼大世麵的人,真的不大適合接受這些頂禮膜拜。怪不得師父每到一個地方行醫濟世後就會很快離開,換做是我,我也受不了天天睡覺被別人吵醒。前幾日已經夠辛苦的了,現在要為這些事情勞心,那真是要我命了。
我把這些事情都交給李臣斯打發。
我給村民配製了一些藥丸,留下幾方藥方,交給李臣斯。李臣斯接過藥方,問:“神醫要走了?”
“嗯,”我伸了個懶腰,“該回去了,不然,山上該長滿雜草了。”
“能否再多留幾日?李某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謝我做什麼?”我笑,“你們李府又沒有人患了疫病,我還給你們添麻煩了呢。”
李臣斯笑著,白白的牙齒好似一彎月牙,柔和漂亮,我看得失了神,不料他一把抓住我的雙手,麵有羞澀,道:“衡兒,你留下吧,我,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