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子迎盤生效,陰家棧中緩緩散出一股草木灰燼氣息,但是這份本就清淡的味道,盡數被宋陽燃起的祭靈香燭遮掩了。
榮友全站在門前的空地上,呼吸著陰家棧中傳出的一陣陣香煙灰氣,靜靜想著自己的事情,過了一陣,他招手喚過兩個屬下:“醜時,我跟兩個官差去追那件機括,你們兩個留下來。不管我能不能回來,明日道路暢通後,你們都到燕子坪上去找尤……郭德綱和他外甥,這件差事不難,但關係重大,不可失手。”待兩人點頭,他繼續囑托道:“萬一我沒能回來,你倆回去之後,記得把機括凶器的事情仔細呈上……”
另一邊,不遠處,宋陽忽然問身旁的小捕快:“你叫什麼。”
小捕快橫了他一眼:“現在才想起來問!”聲調恨恨,語氣不滿,不過還是如實道:“在這裏我化名任福。”
“真名呢?”
“任筱拂,不是大小的小,也不是破曉的曉,是“綠筱媚清漣”的筱,拂是拂曉的拂。”任筱拂說完,又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羅嗦了,和他說得這麼細致,犯得著麼?
“任筱拂?好聽是好聽,可叫起來覺得怪別扭,任小捕就順口多了,反正你也是捕快。”說完,不等小捕快向他瞪眼睛,宋陽笑了笑,莫名其妙地說道:“任小捕,對不住。”
“任小捕”滿眼迷茫:“啥意思?”
話音剛落,她臉色驟變,猛地慘叫了一聲!同時宋陽也發出一串撕痛肺腑的哀嚎……一轉眼間,宋陽和小捕快雙目通紅,淚流不止。流出的眼淚斑斑殷紅,彷如泣血,而血淚滴落在地,留下的卻是一點一點焦灼灰燼的痕跡。
榮友全正在向手下交代要緊事,聽到慘叫愕然抬頭,隨即心中大吃一驚,脫口道:“紅淚飛灰!”
“紅淚飛灰”是一味早已失傳的劇毒,中者便是現在宋陽和小捕快的症狀:血淚落地,草木成灰……兩個官差中了奇毒。
鄉野之間怎麼會有這種厲害的劇毒?姓榮的幾乎瞬間就做出了一個判斷:附近藏有用毒高手。而此時,榮友全忽然覺得體內莫名燥熱湧動,伸手鬆了鬆衣領,同時呼出一口濁氣。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胸肺間那一道濁氣,在經過喉嚨時,竟情不自禁地蕩出了一聲呻吟。
呻吟雖輕卻銷魂蝕骨,也並非男聲,完完全全是女子春囈。
一個肥胖商人呼出女人的輕吟,那份駭人勁比著陰家棧的凶案現場還要凶猛得多,但姓榮的兩個手下神情裏並沒有太多意外,隻是關心追問:“掌櫃的沒事吧?”
掌櫃的事大了。
隨著一聲低吟出口,淤積在胸中的燥熱轟然崩散,融入全身血脈,榮友全心旌動搖,身體酸軟無力,咬著牙低聲道:“是暗算,你倆如何?”
兩個屬下全無不適,暗中提起真氣勁力也運轉無妨,麵麵相覷、茫然搖頭。此時,另一邊的宋陽、小捕快“病情”加重,開始大聲嘔吐了起來,胃液也如眼淚一般,殷紅觸目。
宋陽麵色痛苦,身體不停顫抖,小捕快性情倔強,死死咬住牙關,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手指向榮友全,嘶啞怒斥:“奸賊,你下毒!”任小捕知道自己中毒了,到現在為止,她就隻吃過榮友全的開花饅頭,宋陽也掰了一塊去嚐,結果也和她一樣的下場,下毒的不是姓榮的是誰?
一邊喃喃咒罵,任小捕蹣跚衝向三個燕國武士。宋陽也手腳抽搐著爬起來,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