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返說到做到,當天就在宋陽的房間住了下來,盯著、逼著宋陽“畫中求意”。
有大宗師指點,這是旁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可宋陽卻叫苦不迭,且不說還要準備大選,單隻這份“指點”而言,對他全沒有一丁點的用處……陳返隻許他畫太陽。
陳返習弓,本門心法喚作“普照”,威力驚人,要通過觀日、畫日求意;但宋陽修習的是龍雀,和陳返壓根就是兩條路子,不停地畫太陽對宋陽而言,純粹是緣木求魚。
不畫還不行,除非宋陽對大宗師直言真相。
宋陽猶豫著,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多說什麼,研磨撲紙,畫起了“水墨”太陽,腦中則轉開了另一份念頭,仔細琢磨著有關大選時自己的說辭、道理。
當第一幅“宋陽落日圖”畫好,送到陳返手中時,大宗師明顯愣了下,眉頭微皺。
宋陽笑容無奈:“畫得難看?”紙上那個黑太陽的確不太圓。
陳返搖了搖頭,並未點評,隻是說了句:“再畫”。
隨後一連十餘天,每日都是這樣,宋陽腦子裏琢磨著大選,同時心不在焉地畫畫,陳返逼得不算太緊,隻要宋陽肯畫就好,等畫好一張,他就大概看一眼,說句:接著畫……直到正月三十夜裏,宋陽又畫好了一個黑七八糟的落日後,陳返忽然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宋陽神情一喜,對方笑了,或許是自己誤打誤撞畫出了他滿意的太陽吧……
陳返起身、走向了另外一張桌子,上麵摞著一層層畫稿,都是宋陽的太陽。陳發把所有的畫稿都抱了起來,隨手扔到地上:“這幾天,你一共畫了兩百三十七幅落日,現在你從頭看看,能發覺到什麼?”
宋陽看著滿地自己的“墨寶”,神色茫然地搖搖頭。
“看不出來?”陳返繼續笑著:“我倒有些領悟,這幾天裏你一直神不守舍,不知有什麼心事……這樣很好,若非心不在焉,你的“氣勢”也不會在畫中泄露出來。”
一邊說著,陳返一邊緩緩搖頭:“兩百多副畫,運筆之間都透出一股子霸道、一股戾氣,怎麼看都不像本門功法,我這才知道,羅少俠除了我姓陳的,還拜了別家高人為師。”
陳返臉上的笑容散去了,再望向宋陽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先是憤怒,繼而難過,到最後卻是……心疼。
“門規不是我訂的,也不是我能改動的,”陳返聲音很低:“羅冠,把遺願告訴我吧。”
無心塗鴉竟會透露自己的武道?這樣的事情宋陽可從沒想到過,但陳返身為大宗師,目光何其犀利,加之他十年如一日從畫中求意,幾天下來,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饒是宋陽機敏,現在也不知該怎麼去解釋,滿臉苦笑著,腦子裏轉個不休想要找出個合適說辭,可陳返卻不肯再等:“沒有麼?那便如此吧。”說著,一步跨上,輕飄飄一掌按向宋陽頭頂。
頭頂要害,即便陳返現在的實力隻是上品,被他打中了也隻有死路一條,宋陽哪敢不躲,身形迅速倒退,同時急聲道:“您聽我說。”
但陳返才剛一抬手,就呆立在原地,直到此刻,直到運力,他才驀然發覺,自己的修為已經不再是甲頂宗師!
老人的臉上,滿滿的驚訝、滿滿的恐懼。感受著內息,死盯著手掌,半晌之後抬頭,望向宋陽,目光從晶亮漸漸變作渾濁,未久,又從渾濁變得清澈,可是下一刻,那份清明又一下子崩散開去!隻有混亂,隻剩混亂,陳返怒喝:“你不是羅冠,你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