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的人聽到槍聲和喊聲,都停住了。
朱德大聲說:“我們紅軍戰士,要服從命令聽指揮,叫打就打,叫退就退。現在,中央、軍委的領導和總部機關還沒有完全過河,我們必須擋住敵人!”
剛才在慌亂中,那些後退的戰士們並沒有聽到朱德的喊話,也沒有認出他來。此刻,他們看到站在麵前的是自己的總司令,都立即鎮定了。
朱德問了一下,這些退下來的人並不是一個建製單位的,就讓陳友才率領他們,將丟失的陣地奪回來。
陳友才領著那些人迎著敵人衝上去後,朱德才來到康克清的麵前。其實,他早就看到康克清沒有走,心裏很感激。因為情況緊急,他顧不上對妻子說什麼。這時他才說:
“你怎麼不和機關一起走!”
“這裏很亂。”康克清說,“我想,我留下來,必要的時候也許能幫你做點什麼。”
朱德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他覺得此時此刻,有很多話想說,可又覺得什麼話也不用說。是的,他們的心是相通的。
天色黑了下來。陳友才帶領的人奪回了陣地,抗住敵人的猛攻。前邊傳來消息,中央、軍委領導和總部機關已過了赤水河。
“咱們也走吧。”朱德對康克清說。
康克清點點頭:“好的。”
踏著夜色,他們來到了赤水河邊,跨上那座浮橋。浮橋搖晃得很厲害。
“小心!”
朱德說著,把手伸出去,扶住康克清。康克清覺得,丈夫的手沉穩而有力。
深夜,丈夫焦急等待
經過一天的激戰和行軍,太陽落山時分,朱德才到達宿營地,走進住的房子。
真是一場惡仗啊!朱德心裏想,要不是彭德懷的三軍團攻擊和打退敵人的多次反撲,今晚說不定不能在這裏宿營呢。想著,幾天來的情景又湧現到眼前。
中央紅軍渡過赤水河剛剛集結完畢,敵孫渡縱隊和川軍潘文華部就從南北兩麵逼近;周渾元縱隊主力正從黔西、大方地區向古藺、敘永追擊。為了迅速脫離川、滇兩敵之側擊,紅軍又渡赤水,回師黔北。蔣介石急忙抽調遵義及其附近的部隊向婁山關、桐梓增援,企圖阻擊和圍殲紅軍於婁山關及遵義以北地區。
朱德和毛澤東、周恩來、王稼祥等人命紅一軍團先頭團先攻占桐梓,迫敵退守婁山關,紅五軍團和紅九軍團在桐梓西北地區阻滯川敵,集中主力進攻婁山關及其以南的黔敵。當晚,紅三軍團就攻占了婁山關,殲敵一部,第2天又擊潰進攻之敵。
總司令部是在婁山關戰鬥之後經過那裏的。當時,朱德走在那四川通往貴州的要道上,看到了山頂立的一塊石碑,上書“婁山關”3個大字。他停住腳步看了一會,舉頭注目周圍的山峰,直插雲霄,懸崖絕壁,萬丈矗立,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地勢,不由得湧起無比敬意,讚揚紅軍官兵的英勇頑強,也更加佩服毛澤東的指揮才能和神機妙算。
朱德遙望夜色中的婁山關,簇立著雄偉的群峰。遵義會議開得好啊!他在心裏默默地念著。
“總司令,康指導員和潘開文同誌還沒有來到。”有人報告說。
朱德立即站了起來,但語調卻是平緩的:
“怎麼還沒有來到?”
“指導員一直走在後麵收容,”一個人說,“我看見她收容了一個掉隊的人,後來再沒看到她。”
“潘開文的左腳昨天就扭傷了。”另一個人說。
朱德沉吟一下,自言自語地說:
“他們會不會走在一起?”
“誰知道呢?”一個人說。
朱德沒有再說什麼,邁步走出了房間,望著墨黑的夜色出神。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裏是非常焦急的。
山村的夜,闃寂無聲,宿營的部隊已經休息了,偶爾傳來哨兵的腳步聲。
朱德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小時了,她怎麼還沒有來到呢?路上會出現什麼意外嗎?在這激戰和行軍的路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啊!想著,他在地上走來走去。
“總司令,我帶幾個人回去迎迎指導員他們吧?”排長陳友才以請示的口吻問道。
朱德望了望來路,點了點頭,說:
“也好,你帶上幾個人,沿著咱們走來的路上,去迎他們一下,路上要小心,要提高警惕!”
“是!”陳友才答應著找人去了。
正在陳友才領著人準備上路的時候,康克清和潘開文回來了。
朱德忙說:“你這個康克清,怎麼現在才來到,我們正要去找你呢!”
康克清喘著粗氣說:“我把收容的另一個單位的人送到那個單位的宿營地,耽誤了時間,路上又碰到潘開文同誌,就來晚了。”
“要不是碰到康指導員,我怕是見不到你們了。”潘開文說。
潘開文說的是心裏話。他的腳是在前一天的行軍中扭傷的。當時山陡路滑,泥濘崎嶇,他不慎摔了一跤,腳很快紅腫起來。今天早上出發時還能勉強挪步,後來越走越困難,就掉了隊。周恩來的警衛員範金標把他的背包、米袋子放在擔架上,扶著他一步一步走。
過婁山關時,鋪滿爛泥和石頭的路更難走了。範金標時而推,時而拉,有時幹脆背著潘開文往山上爬。潘開文怕周恩來那裏有事,幾次催範金標不要管他,範金標總是說:
“行軍路上不會有什麼急事,等我扶著你過了這座山再說吧。”
下山後,天已接近傍晚,範金標找到一根樹棍給潘開文作拐杖,說:
“這裏離宿營地不遠了,路也好走了,你自己慢慢走吧,我得趕到周副主席那裏去。你走不了,後麵有人來,還會幫助你。”
範金標走遠了,潘開文拄著拐杖,咬緊牙關,一步下不艱難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