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瘋子阿爹在世的時候,他的酒,就是從艮叔這裏拿的,不用賒賬,艮叔說了,遲恩人想喝多少是多少,至於阿爹救過他什麼,我不清楚,我目前隻知道,我麵前的酒想喝多少是多少,不用花錢——
我給我死去的阿爹丟臉了,我也要做一回爛醉不給錢的酒鬼!
景壽……你騙我!
和你同在馬背上的那個妓女——又是怎麼一回事!
臨走了,你還騙我!
艮叔親自把酒放上了我的桌,隻是小小的一壺,他還想勸著什麼,我卻先流淚哭了出來。
我說:“艮叔,你就行行好讓我醉一回吧。隻有醉了,我心裏才好受一點。”
我們這一街的長輩,看著我長大,也知道我嫁了個沒出息的,我這輩子的孤苦伶仃總是他們茶餘飯後唉聲歎氣的話題。
我命苦,我要求的,他們給得起的,就有求必應。
等一整排紅棕色的酒壺擺在我麵前,我的淚再也止不住,一邊流淚,一邊笑著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一小杯地灌,嫌杯子太小,我連大口的碗都不用,直接仰頭對著酒壺,大口大口吞著!
紅池子,這是麥鄉最烈的酒!
當年阿爹最喜歡用這酒來灌醉自己,一小壺子下肚,酒勁立馬上來!
周圍人的唏噓,最後變成了驚訝——
一個正常男人最多喝上三小壺,還得是細細品的;可如今,我一個女兒家是用灌的,整整灌了自己三壺……我開始覺得身子發熱,眼前的人和物都開始變得虛幻不真實!
“小福,你可別糟蹋你自己……你再這麼喝下去,艮叔就去叫人了——”
我抓過桌邊的第四壇,一臉緋紅地對他笑道:“叫……你去叫……他走了,他們兩個都走了……你去叫誰來?把……把我爹叫來吧,讓他帶我一起走,幹嘛把我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裏……走了,景壽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