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秀的外婆是住在土瓦子村的，其實和大澗溝子村一樣，也都是以豐陽鎮為中心，附在旁邊的村莊，相隔的距離有些遠。
以前周秀秀經常聽父母談起過住在鄉下的外婆，可從小到大沒見過這個外婆幾次。家裏也有太多事情需要打理，周秀秀記得拜年時候去過。
因此下午在外婆黑乎乎的老屋門前，當外婆笑嗬嗬地要把周秀秀領進去時，周秀秀還是本能地朝母親的臂彎裏躲了躲。
周秀秀覺得外婆臉上的皺紋笑起來就像一堆突然活過來的蚯蚓，而且看上去很不舒服。有些怪嚇人的。
她的幹癟的嘴唇包著三兩顆搖搖欲墜的牙齒。外婆太老了，她想，這使她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害怕。
她覺得此時站在麵前的外婆和想象中的外婆完全不一樣，這個外婆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周秀秀記得拜年來的時候，外婆和現在並不太一樣。
母親過來拉周秀秀，嗬斥她道：“這孩子，怎麼這樣沒禮貌呢？快叫外婆。”
她囁嚅地叫了一聲外婆。外婆笑著答應，同時把一隻枯瘦的手臂伸了過來想要拉她過去，她躲閃著從媽媽的身後觀察外婆的反應，她發現外婆笑著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隨即又立馬換成一副笑逐顏開的表情。
盡管那一瞬間非常短暫，但她相信自己剛才的確沒有看錯。她抬頭去看母親，而此時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都沒有發現。
周秀秀最終還是被母親丟在了外婆家，盡管她心裏很不情願。
轉眼間到了晚上，在昏暗的小燈泡下，周秀秀和這個鄉下外婆圍坐在一張歪歪扭扭的小板凳上吃飯。
嘎～嘎，
有不知名的鳥兒在遠處的樹林裏古怪地叫了兩聲，又像突然受了驚嚇似的撲撲楞楞飛走了。
周秀秀朝門外望去，屋裏的光芒在門口不遠的地方戛然而止，遠處的夜色濃稠的像是散不開的黑霧。
外婆家住在村子的後邊，與前麵那戶人家中間隔了一片小樹林。下午母親送她過來時還差點踩到草叢中一個鼓起的墳包。總之關於外婆家的一切都讓周秀秀感到心悸不安。
想起下午在門前那一幕，周秀秀始終覺得心裏很別扭，就像有一個東西卡在了喉嚨，說不出的難受。她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能在臉上突然變換出那麼多表情，明明上一秒還在微笑，下一秒似乎就變得咬牙切齒。
此時坐在對麵的外婆將臉埋在碗裏呼呼嚕嚕地吃著飯，周秀秀可不敢多吃，怕晚上起來解手。周秀秀白天出去的時候看到過一個廁所，那是用草垛子臨時搭建而成的，四麵透風，在一窩小樹叢後麵，離房子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深更半夜了她可不敢一個人去那裏。
吃過晚飯，外婆又一言不發地收拾碗筷，她的顫巍巍的身影被燈光拉長後投射在牆壁上，說不出的詭異。
周秀秀又一次覺得這個外婆不正常。你想啊，自從下午後她都始終沒有跟自己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