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人未靜。
江邊植著茂密的大榕樹,被繁密枝葉包圍的路燈仍散發著光與熱,斑駁樹影下,不時有轎車呼嘯而過。
八九月天熱,此時臨近午夜,總算有了徐徐涼風,沁人心脾。
李傷卻難有心情享受這良宵,沿著江邊一路尋向遠處,微風襲來,隻讓他覺得透骨的寒,渾身肌肉不住地抖著,在這夏日裏倒也出奇。
嗓子已經喊得有些啞了,灌了幾瓶水仍覺得幹,索性不再去理它。此時漫無目的地走著,不時張開嘴,卻聽不見什麼聲音。
差不多八點的時候,接到楊山的電話,李並在餐廳裏和他鬧起來,跑了出來,他追出去卻被服務員拉住了,等結了帳,人已經跑沒了影。
李傷給李並打了十多個電話,剛開始是沒接,後來索性關機了,原以為他會回家,等了快一個小時,也不見人影。
失蹤不到二十四小時,也沒辦法報案,李傷隻能用最土的方法,一處一處去找。
剛開始還有目標,坐著出租車把他常去的地方全翻了一遍,不見他的蹤影。也就隻能沿著街,漫無目的地逛,希望能在某一刻,在某個陌生的角落,突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上天給了李傷三次生命,卻並不想再施舍他一個奇跡。
從萬家燈火,走到車馬漸稀,也不過換來無數眼的失望。
“李並,你在哪。”
他又張開口,這次總算有了些許聲音,隻是也傳不開多遠,手機鈴聲輕易將他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楊山,手機屏幕上的名字讓他又燃起希望。
兩人分了兩個方向,各自找尋李並的蹤跡,一整夜未有聯係。突然來電,也許他那邊有什麼進展呢?或者李並已經被找到了?
李傷抱著這樣的幻想,電話那頭的楊山卻用同樣的幻想向他潑了一盆冷水。
“李傷,你那邊怎麼樣?有小並的消息嗎?”
頗有默契的兩人在一整夜的找尋未果後不約而同地將最後的希望寄於對方身上,換來的也不過是同樣的失望。
“對不起,你放心,我會把小並找回來的,我會把他完完整整地送到你麵前。”
楊山不斷地道著歉,隔著電話李傷仍能“看”到他那臉上的焦慮與愧疚,最後還要轉過頭來寬慰他。
“說的什麼話,是他太不懂事,跟您有什麼關係。”
“您先回去休息吧,這麼晚了,要到哪去找,他那麼大個人,沒什麼事的——說不定明天自己就回來了。”
“實在不行明天再報案吧,您先回去休息,別把自己身體搞壞了。”
這樣的話,也在寬慰自己。
李傷坐在出租車上,踏上回程的路,掛斷電話後,思緒卻難以抑製地飄飛。
弟弟自殺了,又回來了,又被自己推走了。
大起大落,這一切顯得太不真實,仿佛隨時會幻滅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