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似乎讓安納肯吃了一驚。他沉吟片刻。“對大腦造成真正嚴重傷害的可能性很小,”他說,“大概百分之十吧。更大的風險是,這個測試有極小的概率會致使心髒停搏,還可能產生一種副作用,導致完全徹底的記憶力喪失,也就是造成遺忘症,不過這種現象更加少見。即便如此,你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應該讓他拒絕簽字。我已經給總統提交了報告,我希望他能看看這份報告。”

“所有報告他都看了,”克裏斯蒂安說,“但是恐怕他不會因此改變主意。”

“我們的時間有限,這太糟糕了。”安納肯醫生道,“我們剛剛完成一些測試,通過計算機對大腦中化學物質的改變進行測算,可以得到精確的測謊結果。這項新實驗很像PET,但是沒有那百分之十的傷害風險。這個測試是完全安全的。但是我們還不能馬上就投入使用,因為還有很多模糊存疑的因素,所以必須要等到獲得更多數據以滿足法律要求之後,才可以操作。”

克裏斯蒂安感到一絲激動:“安全無害、絕對可靠的測謊器,它的測試結果能夠被法庭采信嗎?”

“是否能被法庭采信,我不知道,”安納肯醫生道,“從科學角度來說,如果由計算機對我們的測試結果進行全麵的分析和總結,那麼新的大腦測謊試驗的結果跟DNA和指紋測試一樣,萬無一失。不過測試準確是一方麵,能否通過法律就是另外一方麵了。公民自由團體會誓死捍衛他們的權利,他們堅信人不能被用來作不利於自己的證明。而且,如果國會裏的那些人也被要求按照刑法來進行測謊試驗的話,他們能喜歡這個建議嗎?”

“我就不想做這樣的實驗。”克裏說。

安納肯大笑起來:“那樣的話,國會就得簽署它自己的政治死刑執行令,這算什麼邏輯?我們製定法律本來是為了杜絕刑訊逼供的現象,但是,這是科學。”他停了一下,“要不讓企業領導,或者出軌的丈夫妻子們做測試怎麼樣?”

“這有點嚇人。”克裏也承認。

安納肯醫生道:“不過老話怎麼說來著,就像‘真理讓人自由’‘真,最崇高的美德’‘真理是生活的本質’?人類最大的理想就是挖掘真理。”安納肯醫生大聲笑道,“一旦我們的測試得到了證實,我敢肯定我的學術基金必然會被砍掉。”

克裏斯蒂安說:“這是我擅長的領域。我們包裝法律,我們會特別指出你的測試隻適用於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隻限於由政府操作。我們可以對這項測試嚴加管製,就像麻醉藥品或者武器生產一樣。因此,隻要你能證明這個測試是科學的,我就能讓他合法。”然後他問,“話說回來,這個測試具體到底是怎麼搞的?”

“你是說新PET?”安納肯醫生問道,“很簡單,被測者不會受到任何身體上的傷害,測試者手裏也沒有手術刀,不會留疤,隻不過是小小的一針注射,將一種化學物質經由血管送入大腦,一種通過精神藥物進行化學自毀的過程。”

“聽著簡直像邪教,”克裏斯蒂安說,“你應該跟那兩個學物理的小子一起坐牢。”

安納肯醫生大笑起來。“我們不一樣,”他說,“那兩個家夥想炸掉全世界,而我的工作隻是要發現內在的真相——人的真實想法,真實感覺。”

但是安納肯醫生自己也知道,大腦測謊試驗肯定會帶來法律上的麻煩。“這或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醫學史上最重要的發現,”醫生說,“想象一下,如果我們能夠看透大腦,你們這些律師就都要失業了。”

克裏斯蒂安問道:“你認為人們真有可能研究出大腦的運轉方式嗎?真的嗎?”

安納肯醫生聳聳肩。“不太可能。”他說,“如果大腦真有那麼簡單,那我們就會頭腦簡單到弄不清它運轉的方式。”他朝克裏斯蒂安咧嘴笑了笑,“‘第二十二條軍規’,我們的腦筋永遠追不上大腦工作的速度。就因為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人類也隻不過是高等動物而已。”他似乎因為這個事實而格外開心。

他出了一會兒神:“你知道‘機器中的幽靈’這個概念吧,凱斯特勒的說法。人其實有兩個大腦,原始大腦和與之疊加的文明化的大腦。你是否注意過人類有某種無法解釋的惡意,完全沒有用處的惡意?”

克裏斯蒂安道:“給總統打電話說說PET的事,盡量說服他。”

安納肯醫生說:“我會的。他實在太懦弱了,測試方法完全不會傷害那兩個小夥子。”

總統的一名幕僚將會在彈劾總統的議案上簽名,這個說法讓克裏斯蒂安·克裏的神經繃緊了。

尤金·戴茲坐在辦公桌前,周圍是三名秘書在做記錄,主要是記下他本人的辦公室成員要采取的行動。他耳朵上掛著隨身聽的耳機,但是聲音已經被關掉了。他那原本總是笑盈盈的臉現在變得很嚴肅。他抬頭看了看剛剛到來的不速之客:“克裏斯,你現在來這裏窺探消息,可真不是時候。”

克裏斯蒂安道:“尤金,別忽悠我了。沒人好奇到底誰才是謠言中的那個叛徒幕僚,為什麼?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誰,隻有我蒙在鼓裏,而我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