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邊縣 沙坪渡口 外晨
沙坪渡口靜得令人可怕,隻有大渡河那嘩嘩的流水聲。
大渡河兩岸是高山峻嶺,殘雪掛在茂林修竹的枝葉上。
渡口停泊著一隻木船,國民黨軍的殘兵敗將爭相登船,向大渡河對岸逃跑。
渡口不遠處擺著一張行軍床,上麵躺著一位軍官,身上蓋著一件黃呢子軍大衣,麵部罩著一頂軍帽,看不清他的廬山真麵目。
一位姓袁的警衛排長守候在床邊,示意附近的官兵安靜。
突然,對麵山上傳來清脆、悲愴的山歌聲:
七十二戰喲,戰無不利,
忽聞楚歌喲,一敗塗地……
山歌回響在大渡河的上空,越發感到有些淒涼。
等候登船逃跑的官兵循山歌聲眺望,個個驚詫不已。
躺在行軍床上睡覺的軍官動了動,拿掉罩在麵部的帽子。
特寫:宋希濂躺在行軍床上愕然傾聽。
宋希濂縱身跳下行軍床,緊張地叫道:“袁排長!袁排長!”
袁排長:“在!”
宋希濂:“這是從哪裏傳來的歌聲?”
袁排長指著對麵大山深處:“大渡河對岸的深山老林中!”
宋希濂蹙著眉頭:“是誰在唱?”
袁排長:“沒準是采藥的老人!”
宋希濂:“不對!采藥的老人不會唱這樣內容的山歌。”
袁排長一邊聽一邊說:“七十二戰,戰無不利,忽聞楚歌,一敗塗地……宋主任說得對,不像是采藥老人唱的。”
宋希濂疑惑地問道:“為什麼這樣安靜?共匪從什麼時候停止進攻的?”
袁排長:“您入睡不久!”
宋希濂:“這就愈發地奇怪了!”他沉吟片時,“後半夜裏,有什麼情況嗎?”
袁排長:“據傳說,補給司令羅文山率部投降了共匪!”
宋希濂大驚:“羅開甲副參謀長呢?”
袁排長:“他走了!”
宋希濂:“他去什麼地方了?”
袁排長:“不知道!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現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管各人。不過,你這個警衛排長還是要保護好我們的宋主任。”
宋希濂自語:“完了,一切都完了……”
袁排長:“我們為什麼就完了呢?”
宋希濂:“你就沒用腦子好好地想一想!共匪為什麼要突然停止追擊?這大渡河兩岸又為何靜得可怕?再……這山歌又為什麼唱這樣的內容?”
袁排長:“長官,您說這是為什麼呢?”
宋希濂凝思良久,自語地:“難道真的是天要滅我?”
這時,一隻空船緩緩地停靠在渡口。
袁排長:“長官,我們趕快上船吧!到了大渡河的對岸,您就安全了!”
宋希濂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滿臉愁霧地向木船走去。
袁排長急忙趕上去,雙手攙扶著宋希濂登上木船。
這時,對岸山上的歌聲停止了,隻有浪拍木船的響聲。
宋希濂為了壯膽,輕輕地哼唱起了《黃埔軍校校歌》。
大渡河對岸 外晨
國民黨軍的殘兵敗將沿著河邊匆忙向前逃去。
宋希濂乘坐的木船停靠在大渡河的岸邊。
袁排長扶著宋希濂走下木船,欲要沿著河邊向前走去。
突然,大渡河兩岸的山上響起激烈的槍炮聲。
宋希濂本能地拔出美式手槍,對天鳴槍,遂大聲命令:“袁排長!帶著警衛排給我上!我們一定要衝出去——!”
袁排長:“長官,警衛排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宋希濂大驚失色,不知所以。
這時,解放軍指戰員高聲喊著:“繳槍不殺!優待俘虜……”遂由深山老林之中俯衝而下。
宋希濂終於恢複理智,向周圍一看:
密密麻麻的殘兵敗將相繼舉起雙手。
宋希濂沉吟有頃,舉起美式小手槍,對準自己的頭部。
袁排長一把奪下宋希濂的這把美式小手槍。
說是遲,那時快,俯衝而下的解放軍端著槍包圍了宋希濂及其殘部,繼續大聲喊道:“繳槍不殺!優待俘虜……”
袁排長看了宋希濂一眼,舉起了雙手。
宋希濂也很不情願地舉起了雙手。
一座古廟的大院 外日
數十名國民黨軍的俘虜分散在院中,有的蹲在地上,有的靠在牆上,他們拿著又白又熱的饅頭大口地吃著。
陰法唐和穿著解放軍戎裝的王參謀走進大院。
一個負責看管俘虜的戰士小李走過來:“首長!您看他們吃得有多香啊!”
陰法唐:“這是因為他們實在是太餓了!小李同誌,對這些俘虜做完登記了嗎?”
小李:“做完了!”他拿出一本花名冊,“首長!我全都把他們的名字寫在這上麵了。”
陰法唐:“有一個叫宋希濂的嗎?”
小李:“沒有!”
王參謀:“這個叫宋希濂的是個大官,身體發胖,兩眼有神,有四十多歲!”
小李想了想:“有這麼一個人,不過他叫周瑞伯,說是司令部的一個軍需。”
王參謀:“他現在什麼地方?”
小李:“開飯前,他和一個叫袁排長的突然不見了!”
王參謀焦急地:“他會跑了嗎?”
小李:“絕對跑不了!我派人去搜了。”
這時,兩個解放軍戰士押著宋希濂和袁排長從大廟的正門走出,一個戰士大聲說:“報告!周瑞伯找到了。”
小李:“他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戰士:“他們偷偷地躲到大廟的樓上,想趁機逃跑!”
王參謀與陰法唐交換了一個眼色,遂走到宋希濂麵前,鄭重地說道:“周瑞伯,還認得我吧?”
宋希濂愕然一怔:“認得!我是宋希濂。”說罷低下頭。
陰法唐走到跟前,嚴肅地說道:“宋希濂,到今天為止,你的殘部兩千餘人全都被殲滅了。”
宋希濂打量一番陰法唐,問道:“你是軍長?”
陰法唐:“不是!”
宋希濂:“那你是師長?”
陰法唐:“也不是!”
宋希濂:“那你是……”
陰法唐:“我是十八軍五十二師一五五團團長。”
宋希濂驚得瞠目結舌。
陰法唐:“這些天來,在你們身後擔任追擊的先頭部隊就是我們團。說來你也不相信,我們真正投入追擊的兵力,隻有八百人,僅相當於一個加強營。”
宋希濂一邊搖頭一邊自語:“不可思議……”
陰法唐:“小李同誌!你負責把宋希濂送到兵團司令部去。”
小李:“是!”
第五兵團臨時司令部 內日
楊勇坐在辦公桌前審閱公文。
小李帶著宋希濂走進:“報告!宋希濂押到。”
楊勇指著桌前的一把椅子,客氣地:“請坐!”
宋希濂傲岸不遜地坐在椅子上。
小李提來一把銅壺,他一邊倒水一邊說:“老實點!這可是我們五兵團的楊勇司令。”
宋希濂驚得“啊”了一聲,騰地一下又站起來:“你、你就是楊勇司令……”
楊勇笑著說:“對!坐下談,坐下談。”
宋希濂很不自然地搖了搖頭,遂又慢慢地坐下。
楊勇十分感慨地說道:“宋將軍!我也是湖南人,多次聽陳賡司令講到你,但沒有想到的是,你我在這樣的場合相見,也算是另一種老鄉見老鄉吧!”
宋希濂輕輕地歎了口氣。
楊勇:“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們在長沙時就曾研究過,估計並非沒有爭取你起義的可能。有幾個人,一個是你的大哥,還有你過去的朋友。但沒等到他們到你那裏去,你們就已向西撤退,我們也隨之前進了。此後,大家賽跑,聯係不上,也隻好聽任事情的發展了。”
宋希濂喟歎不已地搖了搖頭。
楊勇:“事已至此,你也就不必計較了!先安下心來,考慮一下怎樣度過後半生,好好地改造一個時期。宋將軍,你有什麼問題嗎?可以向我提出來。”
宋希濂:“我……去什麼地方改造?”
楊勇:“先送你去重慶,交由我們的劉、鄧首長去處理。”
宋希濂一驚,自語地:“交由劉、鄧首長去處理……”
重慶 一座考究的台球室 內夜
鄧小平站在台球桌旁邊,一稈一稈地把台球送入袋中。突然,他一稈失誤,無比遺憾地說:“多年不打了,眼也花了,稈法也生疏了。”
劉伯承拿著球稈:“你還生疏啊?一稈打進這樣多的球!我長你一輪,眼睛本來就不好,輸給你是應該的。”
李達走進:“二位首長停止打台球,有緊急情況!”
鄧小平:“是好消息還是不好的消息?”
李達:“一個好消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還有一個尚難斷定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劉伯承:“那就先說不太好的消息!”
鄧小平:“不!先說好消息。”
劉伯承:“我的好政委,好消息先不說也不會出問題,可不太好的消息不說,就有可能貽誤戰機!”
鄧小平:“我的好司令,好消息說了就不惦記它了,可不好的消息知道了,你我還得花時間研究、解決,結果嘛……”
李達:“我們的鄧政委不想一心二用!對吧?”
鄧小平:“對!”
劉伯承無奈地:“二比一,聽你們的!”
李達:“楊勇同誌發來急電,他們俘虜了宋希濂以及其他多名將軍,現派人押來重慶,交由二位首長處理。”
劉伯承:“這又是一個新課題,估計不出十天,我們還會俘虜更多的國民黨將軍,把他們放在什麼地方呢?”
鄧小平蹙眉凝思,果斷地:“把宋希濂等人關到白公館和渣滓洞去!”
李達一怔:“鄧政委,那可是蔣介石關押、處決我們共產黨人的地方啊!”
劉伯承:“這就更具諷刺意味了!他們為共產黨人修的監獄,卻變成了埋葬他們舊我的墳墓!”
鄧小平:“劉司令說得好啊!我們就是要用他們為共產黨人浴火重生的鐵牢,把宋希濂這些戰犯變成對社會、對新中國有用的人!”
劉伯承:“李達,快說那個尚未決定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消息吧!”
李達:“據來自內部的情報:顧祝同突然於十六日離開成都,飛到台灣去了!”
劉伯承:“這自應是大好的消息!顧祝同出走,胡宗南就等於失去了主心骨,他從成都撤走的日子就不遠了!”
鄧小平:“這是一定的!下邊,快說不好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