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爸!”哢嚓一聲,國民黨24軍中將軍長劉元宜連忙迎上前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恭敬地打趣道:“您老一回來,天氣都好了。”
劉元宜是其嫡親侄子,出自二房。18歲吃糧當兵,已追隨劉文輝20餘年,能夠承襲軍長之尊,擊敗眾多的功臣、血親,足見其幾分手段。
“父親辛苦!”這次上前問候的是24軍副軍長伍培英,他是劉文輝的女婿,畢業於國民黨中央陸軍大學,駐防西昌寧屬地區。
劉文輝一麵頷首點頭,一麵挽了二人直入官邸。
“家裏沒事吧?”未及坐定,劉文輝便急迫相問。
“一切遵從您老的布置,沒事。隻是前天賀國光(時任國民黨西康行轅主任兼西昌警備司令)打電話問您回到雅安沒有?”劉元宣一麵說,一麵暗暗觀察著劉文輝的表情。
劉文輝眼皮掀了掀,不置可否。
“聽賀國光身邊的李秘書講,堵蔣召你去南京,甚為倚重。又說,張嶽軍要回西南,中央也要派百萬大軍入川。父親,這話當真?”伍培英問道。
“龜兒子‘禍國殃’(賀國:圯綽號,川康地方實力派人物以此稱之)消息來得好快!”劉文輝皺了皺眉,揮手道:“快!快給我把王先生叫來,就說我劉文輝請他。”
然後,他脫下狐皮錦袍,走列官邸陽台上,一臉漠然。
整座官邸實為其在雅安的別墅,由亂石徹成,大小不一的石頭分開雜亂,砌到一處便成為一座藝術品。別墅樓與身後的山岩融為一體,上下層都有西南走向的陽台,窺外容易,看進卻難。牆上爬滿青藤,露出些許窗欞,磅礴高雅,古典厚重。
“幺爸”劉元宜忙跟進稟報:“已通知過,中共代表馬上就到。”
“讓家楨給你和培英先說說南京的情況。等會兒王先生來了,任何人不許打擾。”
在距劉文輝官邸約五裏的地方,有一座山名曰蒼坪,此為原24軍參謀長張誌和的旅部遺址,後曆經戰火,成為劉部行刑殺人的法場。平時,陰風淒淒,黴幕重重,人跡鮮至。
旅部舊址為三間破廟,幾根木棒支撐著將傾的大梁,搖搖欲墜。曆子四周透風漏雨,前有一寬闊草壩,後有古柏掩映。1942年7月的一天,一對中年夫婦成為了這裏的新主人。於外而言,丈夫是西康省主席劉文輝的高級幕僚,這是他的公開身份。實則,他乃中共駐劉文輝部的全權代表——王少春。
既如此。何以選中如此漏室呢?
究其特殊使命而言,王少春居於此可謂得天獨厚。來到雅安後,他帶有一部秘密電台,每天都要和延安保持聯絡。負責將劉文輝和中共間的指示下情上達,陳情轉述。
秘密電台就設在破廟內一間梁折木斜,晦暗潮濕的屋於裏,發絲般的天線沿著牆縫,從屋頂中間穿過,露出在外。自從1942年7月30日搬進此房後,王少春安裝好機器,按照南方局編好的密碼溝通同延安的聯絡信號,經年累月,一座無線電波編織的彩虹橋,跨躍千山萬水,立於天地之間。
此時,身材頎長,留著一頭寸發的王少春,一襲對襟白色衣褲,腳穿一雙膠鞋,正立在暖融融的陽光下,雙手抱於胸間,凝神沉思。
今晨,西柏坡黨中央的電台來電相告:蔣介石正式通電下野,李宗仁繼任代總統。請密切注意劉文輝部動態,並及時報告中央。
聽伍培英說,劉文輝擬就在今日回返雅安。不知到了沒有。平日,遇有重大問題需通氣相商或了解劉部情況,他總做到有禮有節。把握得極有分寸。
“少春,劉主席回來沒有?”冷不了,其夫人秦惠芳將一件大衣輕輕披在了他身上。
“還不知道。估計差不多了吧!”王少春輕輕掖掖衣角,投去感激一瞥,“他這次去了南京,黨中央估計是老蔣給池打氣,無非是綁上戰車而已。我們應盡快弄清劉文輝的態度,工作千萬不要搞被動了。”
秦惠芳也是周恩來派駐劉文輝部的中共地下黨員,江蘇人,是1929年由上海入黨的老同誌,一直戰鬥在隱蔽戰線中,主要負責報務工作。她和王少春於1939年結為夫妻後,先後在上海、武漢和重慶八路軍辦事處工作。1942年,夫妻倆一同來到雅安。
“我看啦,劉部上下都比較緊張,搞得神秘兮兮的。”
“這不足為怪,劉文輝即使回成都小憩幾天,劉元宣他們也搞得緊緊張張的。”王少春摸出一支煙,咬在嘴上,旋即又取下,搖搖頭說:“執行黨中央指示,千萬馬虎不得。否則,稍有閃失,就對不起黨,也對不起周副主席。”
秦惠芳隻是凝望著他,不停地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王少春受了感染,記憶的寶庫一下就點亮了。
“你不知道,周副主席接見我喲。”王少春劃亮火柴,點燃煙,臉上湧動著熱潮,“那晚,同誌們都休息了。突然通知我到紅岩村八路軍辦事處。周副主席抱著臂就坐在對麵的寫字台前,見我進去,他立刻起身,激動地說,‘抱歉之至,打攪你午夜休息’。我急忙說‘周副主席,沒關係。’他這才挪了挪椅子。親切地說,二哥(王少春在家排行老二,老同誌都這樣稱呼他)中央決定派你到西康劉文輝處去搞統戰,在那裏建立秘密電台直接聯係。我正凝神靜聽,一時間居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王少春頓了頓,又說,“周副主席笑咪咪的,他說,二哥,你個人覺得有什麼困難。我遲疑了一下,搖搖頭,堅定地說,一定出色地完成黨交給的任務。周副主席又誇獎我,這才是一個老共產黨員的表率嘛!接著,他指出,這個工作很重要,主要是做爭取劉文輝的工作,其次是鄧錫侯、潘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