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1 / 2)

要說人這一輩子,發財富貴不定那一會兒;又有話說了,哪來的財哪裏去,如果您是踏踏實實掙的錢,大多都能平平穩穩的花出去,要是不擇手段,財散的時候也不會讓你多舒坦。

多好的大道理如果不是當事人經曆過,也就是個哈哈一樂,至少李曉現在還是春風得意。作為小龍山縣知名企業家,憑借房地產開發的時代大背景,李曉的個人財富飛速上漲。李曉的發達僅僅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翻開他的個人履曆,簡直就是一部勵誌大片:貧寒出身、幹過私人煤礦小工人、承包小工廠、抓住政策成功轉型……在李曉的各項報道中,總會說他不甘於貧窮,帶領一幫小兄弟艱苦創業之類,但知情人士總是一臉鄙夷。

改革開放的東風吹到小龍山縣的時候,窮怕了的老百姓一下就活躍起來,雖說上頭號召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物質文明卻總像是得了腎陰虛一樣陽強不倒,硬是硬了,卻透著一股子不健康,精神文明呢?勃而不挺挺而不堅。人們都在追求物質財富大增長奔小康,除了少數人外,大多數群眾就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撞大運,這也印證了政府那句“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口號的現實可操作性,大家都有錢了,那他媽是通脹!少部分富豪、大部分小康這才是政府理想中的社會組成,可誰又願意做平凡的大多數呢?亂象也就以人們的欲望為養料瘋狂地滋長,勞動群眾的智慧在於總能對社會用最精煉的話做總結,他們或許不明白這背後的道理,但現實卻看得雪亮,他們編出一段流行的俏皮話:穿大街,走小巷,到處都有麻辣燙;啤酒肚,小平頭,大金鏈子黃鶴樓;軟中華,硬玉溪,頭發越短越牛逼;光膀子,露紋身,做夢全想開大奔;穿貂皮,擠公交,四處掉毛往下飄;交警隊,派出所,不找熟人沒結果;當領導,是真好,公款消費瞎胡搞;斯巴魯,漢蘭達,機關牌照沒人查;城管局,執法科,明搶暗奪騙吃喝;人托人,臉托臉,專門殺熟跑保險;衛生局,街道辦,辦點B事先吃飯。

在大洗牌的社會格局中,李曉這類人注定是要翻出浪花的,他們或許不會全部成功,但因為敢於鬧騰,敢於走出第一步,至少他們離成功不會太遠——如果成功的定義就是掙錢多的話。

蹲在自家破土坯房裏想了一夜,從沒出過遠門的李曉決定去山西闖蕩,之所以不是南下而選擇去山西,李曉純粹是被閃耀著“土豪金”標簽煤老板吸引,他認為這才是自己的目標。與同時代多數暴發戶一樣,山西煤老板的起家自然也有它的特殊背景,八十年代,山西被定義為國家能源基地,為了提高煤炭產能,國家逐步放開小煤礦經營權,小煤窯數量一度達到頂峰,勞動力需求旺盛。當時煤炭銷路不好,必須依靠煤倒往外賣煤。後來鄉鎮煤礦不景氣,大多數賺了錢的煤倒紛紛承包了煤礦,擴大投入和生產後,這些人加入自己的股份。後來搞鄉鎮企業改製,煤礦就賣給了個人,誕生了最初的本土煤礦和煤老板。

很快,李曉便在一家叫做紅旗煤礦的小礦做了一名礦工,煤礦工人上班前是人,進了礦上就是牲口,每天早上五點多,李曉就要跟隨隊伍去簽到,坐籠車下井,說好的每天八小時,實際升坑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六七點,午飯有人直接送到井底,五六百米的礦井下沒有廁所,大小便找個沒人的地方就個人隨意了,簡直談不上什麼工作環境,至於安全措施,連安全帽都是藤編的,其他都是奢談。

李曉班組的隊長趙光三十五歲,在一群麻木的礦工裏邊算是個熱心人,工作中他會吼幾句累死“白花花的大腿水靈靈的X,這麼好的地方怎麼就留不住你”之類的野調子,班上誰有點大事小情他都會搭把手。趙光的老婆比他小七八歲,以前是個做小姐的,這一點礦上人都知道,趙光也不在乎,已經窮困成這樣,家裏能有個女人就得知足,趙光老婆並不工作,她嫌棄礦上煤粉髒,每天躲在屋裏守著一台14寸熊貓不出門,倒是保養得皮膚依舊很水靈,就像她做小姐時候一樣。李曉是見過趙光老婆的,班裏來了新人,趙光照例是要帶他認認門的,而且對於剛剛二十歲的李曉,趙光是真心覺著他不容易,家裏包個餃子啥都總要叫他來吃飯,一來二去,李曉很自然的與這個杏花眼的女人勾搭上了。

這天是清明節的頭一天,早上起床後,李曉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前天夜裏,李曉夢見死了七八年的爹拉著他的袖子不讓走,也不說話,隻是流淚。下煤礦的,有今天沒明天,頭一天一起喝酒的壯漢說不定第二天就留在了下邊,對於這些看似迷信的東西總是很敬畏,李曉就到礦上請了假,回來的時候路過趙光家,趙光老婆就倚在門框上朝他哧哧的笑,手裏還抓著一把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