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6月16日越來越近,而越來越明顯,自己是今年被“選中”的受害者,過去十六年裏,被“選中”的女生無一幸免,自己又有什麼異能,躲過此劫?
希望既然已渺茫,為什麼還坐在這裏,苟延殘喘這屈指可數的幾天?不如去打破這迷信,提前告別這無奈的命運。
天漸漸陰下來,葉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病房的那扇大窗。她忽然覺得,自己能理解蕭燃最後做的決定,當自己無法成為命運的主宰時,當眾多美好都失去時,為何不揮手而去?
她走到窗前,窗下是個供病人散步的小院,幾個病人,有的拄拐,有的坐著輪椅,有的腳步蹣跚,生命似乎都在離他們遠去。
生命也在離我遠去。葉馨打開了窗,站在了窗台上。
“你有沒有感覺,越是了解得多,離死亡似乎越近?”身後忽然傳來了汪闌珊的聲音。這一句話頓時喚醒了葉馨,她見自己站在八樓的窗台上,憑風而立,隨時有失足的可能,皮膚上立時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連忙跳回病房,快步走到汪闌珊床前,厲聲問道:“你剛才在搞什麼鬼?”
汪闌珊仍躺在床上,因為打著點滴,顯然也沒有太多移動的便利。葉馨心裏一軟,覺得她如此衰老無助,讓人不忍責備。汪闌珊臉上又現出半是無辜、半是憐憫的神情:“我什麼都沒做,我隻是在提醒你,你逃不過的。”
“你越是說這些宿命論的調調,我越是不信!”葉馨的聲音又嚴厲起來,“我是來問你,你有沒有去過江京醫科大學的解剖樓底樓?”
“那是怪力亂神的聖地之一,怎麼沒有去過?不過,我真的對那個地方不感興趣,隻去過一次,似乎是1981年秋天。”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隻有我和你能看見他們,蕭燃和鄭勁鬆?”
汪闌珊在床上直了直身子,盯著葉馨悲傷和憤怒交集的雙眼,搖頭說:“我不知道,我能看見許多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許多醫生都說是幻覺,我想一定就是幻覺。你看到的也是幻覺。所以說,並不是你和我能看見他們,而是你和我自認為能看見他們。”
“我不懂。”
“你很聰明的,怎麼會不懂?我們看到的都是幻象。你說說,幻象是從哪裏來的?”汪闌珊循循善誘。
葉馨一愣,隨即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
“沒錯,他們或許就在你的腦子裏,或者說,心裏,我並不能肯定,隻是我邏輯的猜想,”汪闌珊又躺倒在床上。“這回輪到你告訴我了,他叫什麼名字?”
“我還不敢確定,也許叫蕭燃。”葉馨鼻子又有些酸酸的,他已成為她心頭的一塊病。
“沒關係,名字隻是一個符號。”“可是,為什麼我會把他看成謝遜?為什麼不是別人?”“你仔細想想,在蕭燃出現之前,你當真對謝遜沒有一點印象嗎?”葉馨凝神想了想:如果按汪闌珊的理論,該如何解釋?是啊,和三班一起上大課,經常看見兩個男生親密得如賈寶玉和林黛玉一般,女生之間怎麼會對此不評頭論足?通過觀察這一對“情侶”,自己潛意識裏一定已事先存了對謝遜以及厲誌揚的印象,甚至聽說過別人提起,雖然早就記不得他們的名字,但這些信息仍保留在腦海中。
“他在你腦中,知道這個印象的存在,便毫不客氣地利用了謝遜和厲誌揚的名字。而謝遜與厲誌揚的關係,正平行於蕭燃和鄭勁鬆之間的感情,簡直天衣無縫。”汪闌珊繼續分析著。
“因為他們在那裏,你才會把他們同謝遜和厲誌揚聯係在一起,你才會聽到蕭燃的歌聲,你才會在廣播站聽見恐怖的聲音,你才會在解剖樓裏看見那技術員老頭被大卸八塊,你才會天天和蕭燃約會,在精神病院的花園裏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