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自慰,胡蘭成要做出什麼樣的事都理所當然。斯太太或範秀美把對斯魁士的溫良與隱忍投射到胡蘭成身上,其實對胡蘭成來說,這是一種縱容,所以他做起來才膽大包天。即便胡蘭成無恥到如此地步,斯太太仍然沒有撕破臉皮,隻是給兒子寫了一封信,托他轉告胡蘭成,請他離開,否則家中非出醜聞不可。胡蘭成得到勸他離開的信件並沒有多少難堪,離家那天,斯太太微笑著出麵特地比平時多加了兩個菜為他設宴送行,還以路費相贈。胡蘭成外出轉了一圈,仍無處可去,沒多久又回到斯家。斯太太一見他衣衫襤褸進門,仍以禮相待,仿佛那一幕從來不曾發生過。而胡蘭成又心安理得地住下來。多年後,經過人生大起大落,胡蘭成開始了逃亡生涯,這時候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斯家的“一妻一妾”。自斯老爺去世後,斯宅狀況早已是一落千丈,早些年在杭州靠經營人力車生意勉強度日,這些年坐吃山空,家中早已入不敷出,並且已經從杭州城搬到老家浙江諸暨縣東白湖鎮斯宅村,靠範秀美耕種農田和做點小生意為生。但是胡蘭成的到來,又一次激活了這“一妻一妾”的善良之心。當然,此時的斯太太年歲已高,這一次出麵殷勤照顧的,便是範秀美。一路相送到溫州娘家,最後又接回來,將其安置在斯家老樓上藏身,八個月的時間,全是她烹飪一飯一蔬送到他手上。同時以身相許,為他懷下身孕。
胡蘭成就這樣走過長長的山河歲月,涉過滔滔的浮花浪蕊,一次又一次遭遇生命中的癡情與絕戀。
癡情的女人
範秀美與胡蘭成最後的離別在1950年的3月,地點是杭州城站火車站的月台之上——一個月前,胡蘭成信心滿滿地從溫州來到杭州見範秀美,兩個人在西湖畔的放鶴亭裏幽會。胡蘭成握著範秀美的手說:“我和你說過的,我早晚必將出山,此去北京,梁漱溟先生會很好地安排我,你將來也得跟我出來——我答應過你的,將來某日我們還得結婚,要辦很熱鬧很隆重的婚禮。”範秀美似信非信,低著頭多少有點自漸地說:“你在外麵做大事,有愛玲和小周陪伴就行,我就在杭州過我的日子,吃吃齋,念念佛——逢年過節你能回來看看我,我已很滿足。”胡蘭成將美夢當現實,使勁搖著範秀美的手:“這不行,這是不行的,你不知道,我最恨吃齋念佛的老婆子。”
胡蘭成到上海轉了一圈,感覺不妙,又猜到此去北京必定凶多吉少,搞不好連逃都逃不掉,就決定去廣州,經深圳羅湖橋出境。範秀美借火車在杭州停車幾分鍾之機,與胡蘭成見了一麵。那是1950年的春天,那年的春天特別熱,3月的天氣熱得就像夏天一樣。範秀美早早來到城站火車站,卻被攔在鐵欄杆外,欄杆上生滿了鐵鏽,身邊擁擠的人群散發出難聞的汗臭味。火車早已進站,可是車站卻一直不肯放他們進去,也不放旅客出站。據說有三個蘇聯教授來杭州講課,政府裏的人出麵來接,城站火車站鋪了大紅地毯,一直從月台鋪到出站口,兩旁還擺放著鮮花,樂隊正在奏樂。
範秀美焦急萬分,手裏兩隻罐頭越提越沉,她不知道胡蘭成乘坐的火車開走了沒有。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那兩男一女黃頭發的蘇聯教授總算坐上了轎車絕塵而去。範秀美被人流裹挾著來到月台上,一手托著罐頭,一邊踮起腳尖一路小跑著叫喊:“胡先生,胡先生——”月台上一片混亂,火車眼看著就要啟動,範秀美幾乎要哭起來,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範先生,範先生——”範秀美抬頭就看到穿中山裝的胡蘭成,他從車窗裏探出了身子。那一刻,她淚水滾滾而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胡蘭成說:“你又瘦了,又黑了,你要當心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