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隨口道:“你定是也去找過這座娘娘墓了。”
“找是找過,不過,”他看了看左右,低下聲音,“那位娘娘鬼可凶了,一定是隻厲鬼,誰拿了這裏麵的寶貝,就會死!我們鎮上的人,寧可繞道也不從亂墳崗裏走。”他拿起筷子,繼續往嘴裏塞熱菜,又無暇話了。
玫瑰在桌上輕叩:“想來這也是傳聞,越傳就越走樣。”
那人搖搖頭,嘴裏含著排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玫瑰想起之前聽過的流水鎮的傳聞,不禁問了起來。
“我告訴你吧,我們鎮上有個年輕夥,生得可壯實了,家裏窮,又沒什麼親戚,老爹死了也沒錢埋,隻好埋到亂墳崗上去。他挖著挖著,就挖出幾個金銀杯子還有幾塊玉,不出十,就死在自家裏了,我從來沒見過那麼難看的死狀……啊,還是不了,吃飯,吃飯。”
玫瑰突然了一句:“那個人的死狀,你就是不,我也能想得出來。”
那當地人隻埋頭猛吃。
“他家裏沒有其他親人,等有人現的時候一定連屍都爛了,身上爬滿屍蟲,有老鼠啃他的肉,還有蒼蠅四處亂飛。”玫瑰夾起一塊醋溜排骨,“他的屍啊,就和這塊排骨一樣,骨頭都軟了,上麵沾著肉。”
那當地人正要去夾那塊最大的排骨,聽了這句話,筷子一拐,去夾旁邊的爆炒豬肝。隻聽玫瑰立刻道:“他的肝也定是爛了,就和這豬肝一樣,是醬色的。”
那人臉色焦黃,去夾水晶丸子。
“唉,那人的眼珠應該還在吧。聽死人的眼珠就是白生生的。”玫瑰夾起一個丸子,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像這個水晶丸子一樣有韌勁,有嚼頭。”她伸過筷子,點著盛醬豬肚的盤子:“聽這種醬的東西要在醬缸裏醃很久,所以很多鄉野店都把那些酸臭了的內髒和肉醃起來。那些奇怪的味道被醬汁的味道蓋過去,就嚐不出來異味了。不知這裏的是不是這樣?還有,那個人的屍不會被黑店醃著當豬肉賣了吧?”
話音剛落,那當地人臉色青白,踉踉蹌蹌地奔出去趴在門口嘔吐不止。
玫瑰來到亂墳崗上時,已經有五六個江湖人聚在那裏了。
忽聽前方傳來一個女子清脆歡快的笑聲,宛如鈴聲叮當。身邊立刻有人錚的一聲拔出兵器,拿在手中。
一位雪白衣衫的少女站在枯樹下麵,手中抓著一把米,正在喂樹上的鳥兒,還時不時做出傾聽的模樣,輕聲對著鳥兒話。她突然轉過頭來,柳葉眉彎彎,未語先笑:“鳥兒,今兒鎮上來了很多客人,果真不假。”她拍了拍手,很是歡喜:“我好久沒有看到這麼多人,這樣熱鬧過了。可是鳥兒卻,人多,壞事也多。因為人大多喜歡作惡。”
一個中年老道皺了皺眉,上前一步:“姑娘何出此言?”
那雪白衣衫的少女看著枝頭上的鳥兒,唧唧咕咕了一陣,又回過頭:“鳥兒,明日會下雨,問我信不信。我當然信了,你們信不信?”
那個老道攔住身後要仗劍上前的同伴,神色和善:“那鳥兒還了些什麼?”
少女側過頭,像是在傾聽,還時不時點頭,隔了片刻方才道:“鳥兒,鳥為食亡,人為財死,自古不變。”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隻聽身後有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是個肥胖婦人,邊跑邊氣喘籲籲地喊:“姐,姐,你怎麼又到這種地方來了?老爺的話你總是不聽。”她跑到近處,抱住那個雪衣少女,連連向眾人賠不是:“各位爺,我家姐生下來就是傻的,你們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一個傻姑娘計較!”
那少女掙紮著,看著驚起飛走的鳥:“它、它被你嚇走了!你賠給我,現在就賠!”
婦人從身後用力架住自家姐,連連道:“對不住,當真對不住。”
那個老道突然攔住她們的去路,雙手合十:“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的姐?”
婦人立刻答道:“我家老爺姓沈,是鎮上的商人。”
老道點點頭,便讓開了一條路。
少女被婦人架著,不再掙紮,經過玫瑰身邊的時候,突然癡癡看著她:“你相信我能聽懂鳥兒的語言嗎?”
玫瑰點了點頭。
少女看著她一笑,如春花綻放:“我悄悄告訴你,這裏有鬼,是惡鬼,它喜歡啃人的骨頭,哢嚓哢嚓,一點渣都不剩。這都是鳥兒告訴我的,不過它還,惡鬼不可怕,人才是最可怕的。”
婦人連忙捂住少女的嘴,連連賠笑:“對不住,真是對不住,癡兒胡言亂語呢。”
那少女這一番話,已教人心生寒意。
玫瑰看著她們的背影,心思百轉,那婦人自家姐是傻子,可是她出口的一些話,卻又很有道理,絕不是一個傻子可以出來的。
忽聽那個老道輕咳一聲,當先往前走:“我們還是先找娘娘墓穴,再,就是真的有厲鬼,老道順手就能收了,各位莫慌。”
另外那五人立刻應聲附和。
玫瑰瞧著那些人,從兵刃到衣衫,都沒放過。
“這就是墓穴了,”老道蹲下身,拂開一塊青石板上的灰,一運力,就把石板挪開了,露出一條地道來,“我們不是第一個找到這裏的人。不瞞各位,老道的師弟就曾經進來過,他是一群人當中唯一活下來的,隻是……唉,已經失心瘋了,也問不出他到底是看到了什麼東西,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有人接口道:“我倒是聽,有人曾見過墓中女鬼挖心的。”
老道擺了擺手:“這個決計不會是真的。”他語氣一頓,又道:“我們這番下去,很可能會碰到危險,各位之中不想下去的,不妨留在上麵。”
幾人相視一陣,雖然心有戚戚焉,還是搖搖頭。
在外麵等了一會兒功夫,一行人慢慢沿著地道走下去。
玫瑰往下走了幾步,輕聲道了一句:“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忽然眼前一亮,隻見有個年輕人舉著一支點燃的蠟燭,微笑道:“在下身上還有二十幾支蠟燭,應是可以支撐著走到墓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