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便宜的地兒。”那大叔又往船底一指,說:“底艙也可以坐人。船要載重才能穩。有時候沒那麼多貨裝的時候,底艙也會裝一些要坐船的人。”
說完又轉過頭來看向她道:“像你一個乞丐,能上得了船在底艙呆著就不錯了。船上那些敞亮的房間都是給貴人們預備的,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去住。嘿,別說你了,就連我們幾個,也都指望著上去看一眼呢。”
“那是那是。”沈碧瑤點頭應著,又問:“那進底艙,要多少穿資啊?”
“這倒不貴,最多也就十幾文錢。底艙又暗又濕,都是用來裝貨的,但凡有錢些的,都不樂意呆那兒。我代你去問問,你且等著。”
“那行,我等著。麻煩大哥了。”
那大叔起身就往船那邊走去,沈碧瑤就真抱著懷裏的油包蹲在那裏等著。
其他的幾個苦工也吃完了午飯,就找她搭起話閑聊起來。
“小兄弟,你去江南做什麼?”
“尋親。”沈碧瑤接道:“遠房的,也不知道人還在不在。若是尋不到,就到那裏去看看。反正我也沒家了,哪裏不是家啊?”
“嘿,你這小家夥,年紀不大,心到挺寬的。”幾個人笑了起來,又問:“你懷裏抱著的是什麼?”
“幹糧。賣饅頭的大哥心眼好,見我可憐,就便宜賣了我幾個。”
“呦,還能吃得起白麵饅頭,這小乞丐日子過得不錯啊。”幾人又笑了,接著又問:“哪家買的啊?好吃麼?”
沈碧瑤就與他們說了地方。不多久,那大叔打聽完回來了,與她說道:“問過了,一個人十五文。小兄弟,你可有錢?有錢我就帶你過去跟管貨的工頭說一聲,讓你進去。”
沈碧瑤忙道:“我有,我有。京城邊上的好人多,我攢了些銅板,應該是夠了。”
旁邊的人立刻笑著接道:“這小乞丐都吃得上白麵饅頭了,還怕付不起這點船資?”
那大叔便道:“行,那我帶你過去吧。船過不久就要開了,底艙上完貨得先關上,再晚就上不去了。”
“好,那這就走吧。”
沈碧瑤跟著大叔在旁邊聽著,聽他們說完,又付了十五個銅板,然後那個管事的就讓她站在一堆百姓中等著。
沈碧瑤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十幾個人,老弱婦孺都有,但都清一色的麻衣破裳,顯然都是坐不起好船的貧苦百姓。甚至還有一些人十分慶幸,與旁邊的人說:“這次運氣真好,大船駛得快又穩,坐著又寬敞。尋常這些大船,有貨裝時可不裝人的。”
沈碧瑤聽了他們的話,又看了看船上的雕梁畫棟,心中不由一陣唏噓。
她身邊的這些人,怕是一輩子也隻能呆在船底仰望著船上的那些事物吧?不會不甘心嗎?又或是,早已麻木了,不再抱那些不切實際的希望了碼頭的苦力又搬了兩趟貨之後,管事的就招呼大家上船了。
底艙裏一片昏暗,什麼也看不見,有一個夥計提著燈籠在前麵引路,帶著大家下了階梯。下到了艙底,夥計就指著腳下的空地對大家說:“就是這塊地兒了。你們就坐在這裏,我也跟你們一起坐著。一會兒艙門會關起來,等靠了岸,就會有人叫我們出去了。這艙裏的貨,誰都不要亂動,這可是大戶人家的貨,要是誰手腳不幹淨被抓了,哼,當心活活打死。”
大夥被這麼一通嚇唬,立刻就有人離那些貨遠遠地,靠也不敢靠近。艙底隻有空地一片,隻有夥計坐著的那一把椅子。上到船上的人,就隻能席地而坐。
沈碧瑤本來想找個貨箱坐在上麵,可看到大夥都戰戰兢兢,那夥計也死死地盯著,也就跟大家一樣,隨便往地上坐了。反正這烏漆抹黑的一片,也看不清地上幹不幹淨。
一屁股坐到地上,就立刻感覺到了艙底透上來的濕氣。坐上去一片冰涼,怎麼捂也捂不熱,坐久了整個腿都是涼的。
三四月的天,本來已經透著暖意了,可是坐在這濕冷的艙底,沈碧瑤冷得直打抖。坐了一陣坐不住,她就站起來走走。
剛一走動,那個夥計就喝住她了:“欸,走哪裏去啊?船要開了,不要亂動。”
沈碧瑤忙賠笑說:“大哥,你坐著冷,起來走走,就走走,我什麼也不動。”
“哼,知道就好,等會出艙的時候,有人會搜身。要是你也私藏什麼東西,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知道,知道。”沈碧瑤一個勁地點頭。
沈碧瑤在周邊跺著腳踱著步,看到艙邊有一個氣窗,正好在她腦袋高的地方,便問那個夥計:“大哥,那個口能看到外邊?”
那個夥計呷了口酒,說:“能,那個是特意留出來透氣的,沒人在裏麵就會堵上,有人就空出來。要是起了大浪,也是要封上的。你要是想看外邊,就乘開船前看看,等開船起浪,就要先封上了。”
“哦?那我來看看。”沈碧瑤聽到這麼說,就踮起腳來湊上去看。一看,就看到一個白衣公子,手執折扇,正立在碼頭麵朝河上。隻是這通風口位置太低,口又太小,隻能看到身子,任她換了無數個角度也看不到那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