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點上,範小建顯然走在陳大力的前麵,因為陳大力依然還徘徊在要愛或者不愛之間。
“謝謝你,大力,謝謝你這些日子和我在一起,明天起,我們將成為陌路!”說這句話的時候,楚嬌陽的淚水盡數落在陳大力的胸口,隨之慢慢地沿著胸脯的肌肉滑落在床上,很快就浸濕了床單。此時雖已天明,但屋子裏還是一片寂靜,隻有吊鍾在滴滴答答的響著。吊鍾每響一下,楚嬌陽的心就抽縮一下。她已經沒法克製自己,趴在陳大力的懷裏,一任憋了十年的淚,變成滾滾的洪水,奔流不息。
聽著楚嬌陽的話,陳大力一聲沒吱,他木然地躺在床上,記憶翻江倒海。陸雅寧走了,他的愛停留在那個角落裏整整三年。三年時間,他的心都快黴了。後來雖然也試著談了幾任女朋友,可都因為吊絲的身價影響有始無終。每每夜幕落下,隻有在燈紅酒綠中尋求等待,依靠酒精的麻醉才能重新看見第二天的太陽。自從那夜遇見楚嬌陽,是她熾烈的激情一點點點燃了自己,讓他好不容易才從迷失的深淵裏探出了頭,但在這個時候又是她為自己上演了一個沒有想到過結局的故事。
現在,陳大力根本不想問為什麼。他心想,也許自己的人生軌跡已經早注定了,就像流星的軌跡,當一顆星抵禦不住另一顆星的吸引時,就會脫離原來的軌跡,就會隕落,是無法改變的,隨機而行。就像他和陸雅寧過來的那些時光,在彼此曾經的摩擦和灼燒中發出的那一束耀眼的光芒,就算不動人心魄,不壯麗,但慘烈,甚至連他談過的那些已經記不清楚名字的女朋友,他一樣都認為是上天給自己命運的安排。他清楚,截至生命的這一刻,自己和楚嬌陽還是沒有愛情的,至少在他看來,所以他聽到這句話時心一點也不痛。他難以接受的原因,隻是覺得丟了一個男人最不該丟的東西——尊嚴。麵對眼前這個女人,他有一種恨,這種恨不是因愛而生的,是敵對的恨,恨得有點憤怒,有點無助。在陳大力的人生觀裏:一個聰明的男人,一個睿智的男人,一個獨立的男人,是不能夠在一個女人麵前失掉自己的。盡管他從一開始就告訴自己,和這個女人的溫存隻是男人和女人本能激情釋放時的刹那交會,隻有瞬間的美麗,不是絕對的永恒。可他沒有想到這個絕對的不永恒背後,居然最後留給自己的是無窮的恥辱,因為被一個女人主動地委婉地拋棄。站在科學發展的角度分析,他和楚嬌陽這屬於不可再生資源的有效配置和合理利用。他們相遇,相識,在彼此寂寞的生命時光裏用對方身上擁有的剩餘價值獲取自己需要的美好,當然不得不承認還帶著點點甜蜜。大家各取所需,現在有人要退出,天經地義,談不上誰對誰錯。隻是這個結局來的太過突然,本來主動地應該是他,現在人家主動,讓他無法一下子緩過神。如果非要把這段交往定義為包養,那麼他需要的是平等的交易,既然激情已經結束,至少在這個時候彼此應該有一個君子般的笑容來做出了斷,哪怕留下擦肩而過的善意目光,也不需要這樣刻意的冰冷。可他轉念一想,這又不是兩個相愛的人無奈的分離,不需要留下無盡的回憶,所以直接一點也沒什麼不好。既然彼此之間沒有能尊重的選擇,那麼也就沒有不能容忍的失落,沒有共唱的千千闕歌,就沒有不能釋懷的似水流年。說白了他和她就像兩條線,兩條平行線,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算是彼此默默的陪伴,不在一起也是各自的自由,是獨立,誰也不是誰的誰。從本質上講沒有碰撞和交會,當然不算有分離。既然都有各自的目標,今夜過後獨立走自己的路也罷。在這個時候應該灑脫,不要在最後還玷汙曾經那瞬間的絢麗和燃燒。
陳大力想到這裏,猛然間感覺內心裏一直壓抑著的一塊巨石被移開,輕鬆了許多。他一把推開此刻頭還埋在自己懷裏的楚嬌陽,起身坐在床上,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當楚嬌陽再次欲俯身準備親吻陳大力的時候,陳大力一把推開她,然後起身離開。
楚嬌陽的一句“我們將成為陌路!”讓陳大力剛剛複蘇的人生激情夢又一次變得萎靡和蒼白,直到他出了那個高檔的碉堡,他的意識仍未醒來。
迷茫,究竟是什麼改變了自己;困惑,曾經那個真實的陳大力哪裏去了;清醒,此時唯一的清醒就是無盡的憤怒和恥辱充斥著大腦。這一刻,陳大力感覺仿佛失去了自我,想哭,沒有眼淚,想笑,沒有笑容,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一點一點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