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兄妹二人轉3(1 / 3)

聽到這個問題,推銷員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這個顧客並不好對付。他小心措辭著說:“怎麼可以這樣看待問題!保險是社會對每個人和家庭的關懷,你應該為你的家人想一想。不能隻顧自己。”

“可我隻有自己。”馬榮更加快活地笑出聲,他補充上一句:“除此,我還有一條狗。”

“這樣的話,你的狗也可以作為保險受益人的。”推銷員突然又恢複熱情,飛快地說出這句話。馬榮的笑容像被凝固住,他眼眸一動不動地盯住推銷員看。馬榮這時似乎聽到狗在院子裏叫。(彌爾頓其實已經吠叫了一會,它聽見屋子裏有生人的聲音,猶豫了一陣,憋不住還是叫起來。它的叫聲有氣無力,所以馬榮直到提到狗的時候才聽到。它在向馬榮傳遞信息,而他領會到了。)他忽然覺得推銷員的出言不遜正是時候,這給了他理由。這樣,他能夠不由自主地起身朝推銷員走過去。

就像上一次一樣,但這個瘦高個的推銷者毫不知情。這一點仿佛給了馬榮鼓勵,使他僅僅體會到做這件事的刺激性,如遊戲一般,而一時不去想到其殘酷與邪惡的實質。和上一次一樣,年輕的推銷員和老年的文物販子都料想不到他將做什麼。他的雙手伸過去時,推銷員都沒有避動,那有點細弱的脖頸很輕易地被扼住。馬榮覺得自己的手這時候就像金屬機械,沒有冷熱觸覺,它們被某種力的傳動裝置控製著。這次他數到60,其間他的兩肋受到推銷員胡亂掙紮揮動的手幾下打擊,他忍住疼痛沒有理會。他數到了200,停止的時候,他幾乎鬆不開手。他想,我還是緊張了。他的臉由於過度用力之後的虛脫變得慘白,可他自己看不到。他凝神站了一會,才鬆開手,推銷員屍體的頭馬上向椅背仰去,就那麼靠著不再有動靜。

這饒舌的家夥終於安靜,他想著,同時感到房間裏異常沉悶。“太悶啦。”他喊叫起來。沒有任何人聽見,彌爾頓卻聽到了,並且聽出了聲音中的反常聲調。彌爾頓興奮地衝上簷廊,猛地撞在房門上。

他繼續看著推銷員彎曲著的屍軀,感覺到了身體內部那一刹那間的虛脫造成的空洞。他堅持著不倒下去,過了一會,卻又感到身子內被重新填滿,生出一種奇特的興致勃勃的情緒來。他過去打開門,彌爾頓就伏在門口。這次狗幫助著他把屍體拖進院子。久已瘦削無力的狗竟仍然非常有力氣,馬榮索性放手在一邊站著。狼狗這回全不講風度,它叼著被謀殺者的腿就撕食起來,它的尾巴耷拉著。這野獸餓瘋了,這會竟像一條野狗,他看著,不由傷心地想到。忽然有一線恐懼在他心中的某處遊出,像炊煙一般,很快被偏麵傷感的風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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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6日。那個電話在七點鍾按時來了,羅派昂立刻清醒過來,他拿起話筒,聽到那個聲音說:“你是羅派昂?”

“噢,是的。”羅派昂很不情願地回答道。

“現在你該起床了,去用早餐,八點鍾準時開會。嘿嘿。”這家夥居然還笑了兩聲。他略去了後麵一句,仿佛認為已用不著那樣強調,用了表示友好的笑聲來代替。這笑聲是對羅派昂昨日表現的讚許麼,抑或是尷尬?

“他媽的。”羅派昂放下電話時罵道。他用這不合規範的方式來消除去一些自身已具有的疑惑。

一個上午又聽了十幾篇論文宣講,終於主持者宣布這項程序到此為止,研討會圓滿成功地結束。下午全體去U市著名的東湖公園遊玩。至此一共有50餘人宣講了自己的論文,其餘的就算數了。羅派昂驚訝地看到很多與會者顯露出被冷遇般的不快樂神情。

這個上午羅派昂一直在翻自己領到的那一大厚疊論文資料,他發現與會者的論文有一半是關於前半個世紀的詩歌與詩人的研究,目標集中在聞一多和徐誌摩、胡適等人,那個日本學者和韓國學者的研究對象都是聞一多。另外差不多一半是有關台灣與香港詩歌的,隻有寥寥幾篇論文涉及當前的詩歌情況,而且大致都說的是些喪氣話,諸如“疲軟”、“低穀”什麼的。羅派昂就覺得他和裏士幾個人似乎走錯了地段,冒冒失失地進入了另外一群人的地盤。

90年代生存的豐盈在這裏也可見一斑,他想著,每一群不太相同的人都會在各自的範圍內遊走,像魚在各自透明的魚盆裏,相互看得見,但不能真正體會。這些魚也並不想遊到對方的盆子裏去。圍城效應在這裏並不存在。

既然我們都自得其樂……羅派昂還沒有想完,就聽到主持者說會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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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錄,給“新死亡詩派”的一封回信:

道輝:你好!在11月底收到你寄來的《新死亡詩派》一書,那時天氣還算是秋天,現在就已是冬天了。這個詩派從一張民間的對開報紙到正式出版厚達四百餘頁的書卷,速度是驚人的。對於一個新的詩派,我期待能閱讀到一些非同尋常的詩文本。我打開了書。

……

所以,在詩歌中,我理解未來、懷疑、高蹈與決絕,這一切都與死亡這一個詞合拍。在你們那裏,我重新讀到“如今死亡要比以往更壯麗(濟慈詩)”。你們寫道,要“置後地而後生,激活麻木的生活為藝術的造就!”死亡,在此喻示著消解的徹底性,和重新建構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