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學利

和村子裏其他家庭一樣,章靈的家境也不富裕。

但是章總是那麼與眾不同,十幾歲的姑娘已有了不凡的美麗,大眼睛、皮膚光潔白晰。七歲時,章就被送到寄宿學校,父親希望寶貝女兒有機會受到最好的教育,今後能過上受人尊重的生活。父親日夜操勞,攢下每一分錢來支付孩子不菲的學費,為了讓孩子過得比在家裏舒適,在用錢上,父親盡量有求必應。誰曾料好景不長,在她十五歲那年,辛苦一生、積勞成疾的父親再也顧不上心愛的女兒,撒手西去。多病的母親別無他法,隻好叫章輟學回家,學業完不成了,父親的期望眼見落了空。於是,在夏季一個炎熱的下午,章回到家裏,她驚詫於母親的虛弱,此時的母親也已病入膏肓。章盡心盡力、無微不至侍候母親,直到數天後的一個清晨,她醒來,發現身旁的母親已了無氣息——母親在睡夢中靜靜離開了人世——章痛不欲生,母親永遠離開了她,而臨行時,竟沒有女兒相送。巨大的哀傷禁錮了章,章神思恍惚,終日呆在自己泥磚草篷的家裏,什麼也不說,哪裏也不肯去。好心的鄰居想盡辦法拉她換一換環境,可她任誰也不理,連鄰居送來的水和飯統統不看一眼。她把自己關在屋裏,隻是在餓得發昏時,才吃一點家裏剩下的食物。

章的好友陳玉良聽說了章的遭際,特地趕來,一見到章,不由得詫異於她的憔悴,可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的美麗,事實上章比以前更惹人憐愛,她的雙眸、亂發中有一種令人心碎的瘋狂。這種瘋狂的神情令陳不安,陳想她的同學別是快瘋了吧。陳留下來陪了章幾個星期,隻是在章有了注意傾聽的神態、想跟人說說話時,她倆才聊幾句。

漸漸地章樂於交談了,慢慢從猝失雙親的打擊中恢複了過來。陳為倆人做飯,專挑章愛吃的做,幾個星期過去,章臉上漸漸有了紅潤。

但是,那一抹瘋狂的神態卻再也無計消除了,它像是一種特別的表情,卻不是每個人都能覺察、理解得了的。陳勸章和她回一趟學校,畢竟那裏有她的同學和好友。陳私下打定主意,不管怎樣,一回到學校,她就想辦法讓章繼續上學。

章同意和陳回趟學校,條件是如果她不願再上學,別勉強她。她們一到學校,陳就要她爸爸代表章同校長談談,為章爭取一份獎學金。沒費多大周折,校長就同意了陳父的請求,校長隻提了一個條件,隻要章努力學習,在班裏四十多個學生中保持前十名的成績——畢竟在失去雙親、命運逼得她不得不回家之前,她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這對她來說很容易做到。但是盡管章盡了全力,她的成績仍達不到校長的要求,更糟的是她的成績還在逐學期下滑,雖說不情願,校長還是照樣發給她獎學金,直到三年後,她畢業。

中學畢業後,陳同父親一起勸章,不能放棄上大學的願望,要找一所能提供全額獎學金的大學。但是經過多方奔波,他們也終沒找到這樣一所學校。章越來越憂鬱,那種瘋狂的神情也越來越來明顯。她經常在陳的房間裏,一坐就是幾小時,神思恍惚。陳很理解她的朋友,從不強求章說話,也不強求她做事。後來,有一天,章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成了陳家的負擔,於是她對陳說,她已準備好了,要獨自去麵對生活,自己掙上大學的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