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給人的感覺是——看過一眼就絕對忘不了。
就在此人距離曲聽風不到十步的時候,他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暴雨連珠似的馬蹄聲,八匹黑色駿馬飛一般奔馳而至,分為兩排停在藍衣瘦子身後,馬上黑衣騎士同時勒韁,八匹駿馬同時間前蹄直立而起,仰天長嘶。
駿馬的活力,騎士的勇悍,與藍衣人的木訥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八馬迎賓,這是本地最高的禮節。
藍衣人穩穩站定,麵對著曲聽風,此時眾人才注意到,這藍衣人竟沒有穿鞋子。他是光著兩隻腳板來的。
曲聽風慢慢站起來,撣了撣那件破袍子。
四隻眼睛交擊在一起。
沒有人說話,藍衣人微微躬身,右手一擺,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曲聽風微微點頭,舉步而起。
二人並肩而行,八匹駿馬在後麵踏著整齊的碎步,向城東走去。
古風堂,堂如其名,一派古樸之風。
曲聽風站在堂口,看著這座約有三百多年的建築,慢慢把自己的帽子脫下來,拿在手裏,向著這座高大的牌樓深深一躬。藍衣人木無表情,但卻開了口:“先生也對古風堂懷有敬意?”曲聽風戴上帽子,輕輕搖頭:“非也,非也,我不是敬古風堂,而是敬這座牌樓,數百年來的霜風雪雨,隻是使得它座上多了幾莖春草,卻全無傾頹之象,不亦君子乎?”
藍衣人輕輕哼了一聲,突然聽到有人笑道:“先生既知君子之義,必行君子之事。”大門咯吱吱打開,從中走出一位相貌清瘦的公子,拱手一禮,道:“古風堂堂主古靈石,躬迎捕俠大駕。”曲聽風大咧咧地還了一禮,也不多言,隨著古靈石與藍衣人走進古風堂。
會客廳布置得莊重雅致,大有古風,主座的茶幾上放著那張紅箋。
曲聽風在客座的檀木雕花大椅上一坐,伸手捧起剛剛端上的茶碗,看了一眼,道:“海青瓷,普洱茶,行家手筆,不知是誰泡製的?”古靈石一笑,道:“這是……”他的話沒說完,藍衣人突然在下首椅子上來了一句:“先生既是高人,不妨算上一算,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古靈石有點尷尬,看了一眼藍衣人,但卻沒有開口。
曲聽風眯著眼睛笑了笑,說:“閣下赤足,穿耳,是雲南人吧。這茶自然也是閣下手筆。如果我沒猜錯,閣下就是古風堂大總管,雷震葉。”
藍衣人不改神色,淡然道:“是我。”曲聽風道:“大總管親自來接,真是給足了在下麵子。” 雷震葉不動神色:“先生不是早就料到了嗎?”曲聽風微笑:“可以料其生,不可料其死。我猜到了開始,卻沒辦法猜到結局。”雷震葉冷笑:“也許你連開始都沒猜到。”
曲聽風淡淡一笑,不語。
古靈石輕咳一聲,道:“捕俠一路風塵,還請飲過此茶,權當接風。”曲聽風看著他,搖搖頭,放下了茶碗。
古靈石眼色一動,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愉,冷然道:“為何不飲?難道捕俠不喜飲茶?”曲聽風還在搖頭:“非也,不是我不喜飲茶,而是不喜歡飲這杯茶。”
古靈石道:“哦?此茶有何不同之處?”曲聽風直視古靈石:“此茶泡的不光是茶葉吧……”古靈石目色一寒,道:“此話怎講?”曲聽風道:“如果是一杯普通的茶,方才我端起茶碗之時,古堂主心跳為何如此之快呢?”
古靈石一驚。雷震葉突然接道:“閣下真的不明白?”
說著,雷震葉端坐的身子突然向前平平滑出,足不動,肩不搖,頭不晃,眨眼間就到了曲聽風麵前,左拳直擊,打向曲聽風臉門。這一下好突然,古靈石驚叫了一聲:“大總管……”叫聲中,曲聽風的頭仿佛動了動,雷震葉的這一拳擦著他的耳朵,打空了。
古靈石這才發現,曲聽風的頭根本沒有動。
雷震葉也發現了,他有兩隻手,左手回抽之時,右手再次擊出,這一次他還是打曲聽風的臉門。曲聽風的頭還是沒有動,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兩隻拇指彎曲上翹,隻是肩頭微微聳了一聳。
雷震葉馬上撤招。因為他發現,如果自己不撤回這一拳,在未打上曲聽風臉皮之前,曲聽風的雙指就可以剪中他的脈門。
雷震葉突然收手,後背像長了眼睛一樣,又滑回自己椅子上,同樣是足不動肩不搖頭不晃,也像從來沒動過一樣。二人交手一招,都顯示出了上乘功夫。但是連古靈石也看得出來,雷震葉的突然出擊被曲聽風輕描淡寫地化解了。曲聽風的武功,絕對在雷震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