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刀流站在船頭,一手擺漿,兩三漿便將船遠遠劃出去,直劃出數裏,轉過一個島灣,再也見不到黑木等人的船了,這才泊到一塊大礁石後麵。姬鐵花已看出是他,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坐下去,擰著身上的濕衣服。
四周沒有一條船,靜寂得很,海波微蕩,仿佛天底下隻剩他們兩個。
星光隨著海波搖動,他們麵對麵坐著,半天沒有說一個字。花刀流擰幹了衣服上的水,從艙板下取出一條用骨叉叉住的烤魚,扔給姬鐵花。姬鐵花翻翻眼睛,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指,向花刀流勾了勾。
花刀流好像明白她的意思,翻開艙板,將一個瓷瓶丟過去,姬鐵花晃了晃瓶子,臉上滿意的笑了。那裏麵是酒,她吃口烤魚,喝一口酒,不時地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樣子。
“你還是老樣子……”花刀流終於開口了。姬鐵花擦了擦嘴角的魚油,道:“讓我看看你的右手。”花刀流沉默一下,道:“那有什麼好看。”
姬鐵花猛然向前一長身子,鼻尖已頂到了花刀流的鼻尖,一字字道:“我要看……”花刀流眼睛裏全無表情,隻是慢慢伸出右手,長長的袖子滑落,露出了手掌。
每個正常人手掌上都有五根手指,但這隻手掌卻隻有四根,花刀流的拇指已經齊根斷去。
對於一個用刀的人來說,斷了拇指就等於沒了手掌一樣,再也握不住刀柄,就算勉強握住,也經不起別人輕微一碰。而花刀流的一身武功,都在那柄刀上。也就是說現在的花刀流,已完全是廢人一個。
姬鐵花丟了烤魚,將這隻手掌輕輕握住,在臉上慢慢磨擦著,幽幽地道:“它是怎麼斷的?”花刀流道:“你要為我報仇嗎?”姬鐵花不答,道:“告訴我……”
花刀流也沒回答她,環視四周,道:“你知道天涯島是誰最先發現的嗎?”姬鐵花道:“總不會是你吧……”花刀流點頭:“你猜對了,就是我。我就是天涯島的島主……”
姬鐵花一怔:“你就是天涯島主?”花刀流道:“曾經是……”姬鐵花道:“那麼現在呢?”
花刀流歎息一聲,突然隻見天空驀得一亮,他抬頭看去,隻見東麵遠處海麵上空升起一條火龍,婉蜓盤旋,躍起十數丈,轟然炸開,無數簇煙花映得天空變幻五彩,恍惚七色,如同天女將最美的神花灑下海空。
然後巨響才傳來耳內。
姬鐵花也被這種奇景迷住了,脫口問道:“是誰在放焰火?”
花刀流道:“這不是焰火,這是訊號,你問的天涯島主,他來了。”姬鐵花道:“他每次來都放焰火嗎?”花刀流道:“不錯,今天是十五,天涯島主每逢初一、十五才會上島,放焰火隻不過是告訴島子上的人,趕緊備好銀子,準備供奉。”
姬鐵花哂然道:“供奉,什麼供奉,拜菩薩嗎?”
花刀流道:“他從不拜菩薩,隻讓人把他當菩薩拜。”姬鐵花冷笑:“把他當菩薩,他能送給別人什麼?送兒子嗎?”
花刀流道:“消息!他送的是消息。天涯島上無欺堂,為誰辛苦為誰忙,勸君來此慎開口,萬兩黃金變黃梁。哼哼,這地方隻認銀子,沒有萬兩金銀,休想進入無欺堂。”
姬鐵花問道:“無欺堂?”花刀流點頭:“天涯島做生意的規矩,銀貨兩清,童叟無欺。你認為自己想問的消息值多少錢,可以對號入座。五萬兩銀子一個檔次,天涯島抽取其中一成。如何?如果你覺得自己問的消息連五萬兩都不值,那就幹脆別進去了。”姬鐵花啞然失笑:“這個法子挺妙,沒有人覺得自己千裏萬裏跑來問的消息會不值錢,不用人叫價,他們自己就會向上抬價了。”
姬鐵花想了想,道:“可是如果我問的消息值一百萬兩,我卻不想送十萬兩給天涯島,我最多隻想出五千兩,那便如何?”花刀流笑笑:“那你就白來了,這五千兩銀子便打了水漂,連個響也聽不到。”姬鐵花點頭:“不錯,自己知道消息,難道不會估價?”
花刀流道:“所以嘛,天涯島主算不算一個天才?”姬鐵花冷笑:“心裏隻有銀錢的人,怎算得天才?”花刀流道:“那要有什麼,才算天才?”姬鐵花淡淡地來了句:“良心。”花刀流不答,隻是抬頭看那未散去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