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將藥瓶子打開看了看裏麵的藥粉,而後放在了袖裏:“如果娘娘真心實意的為皇上好,微臣定當找個機會將藥給皇上服下。”
玉靈兒起了身,抬眼望向漆黑的夜空:“有勞張大人了,皇上若還醒不過來,亂套的可不就隻有這皇宮了。”
“是啊!”張毅尋著她的視線看了眼空中的彎月,也同樣在為如今這事感到憂心:“天色不早了,娘娘還是早些歇息吧!”
玉靈兒歎了口氣,應了一聲,便著了綠意去送,如今她這宮殿倒是越來越冷清了,她感到有些倦了,忽然間想要離開了……
他根本不屬於她。
二日,烏雲密布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未央昨夜睡在他的懷中思考了很久,如今九霄城內動蕩不安,而她又身懷六甲,到時若發生點什麼,也很難脫身!
如今她必須先把孩子生下來,送回陵安城給王氏撫養,她有一年多不曾回去了,想必宮裏的女人也沒人有那閑工夫去盯著一個落魄的夏府。
經過幾番的思考,未央趁著雲洛逸川批奏折的時間,將催生的藥服用了下。
一柱香的時間後,未央在床榻上痛的緊緊攥著被子,對屋外兩個丫鬟喚道:“綠兒,葉兒,快去請穩婆,我要生了……”
綠兒進來時見她滿頭大汗,痛苦不堪,連忙讓葉兒去喚爺過來,而自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請城裏的穩婆。
雲洛逸川趕到時,她淚眼模糊,甚至辯不出眼前之人是誰。
“央兒,央兒!你怎麼了?不是還沒到九個月嗎?為何突然就要生了?”雲洛逸川將她抱入懷中之時,她臉色慘白,淚水汗水混合在一處,順著臉頰滑落。
她渾身都被冷汗打透了,雙手不停的捂住肚子,痛苦的哀號著:“小哥哥,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子。”
雲洛逸川將兩指搭在她手腕內側,而後掀開她身下裙擺,她的褻褲上榻上沾染著大片的血跡,可孩子才剛滿八個月,生出來還能不能活著,沒有人能保證,若孩子沒了,隻怕未央也要崩潰了。
“央兒,你堅強些,我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的,你忍忍,穩婆馬上就來了。”雲洛逸川臉色極難看,對殿外大喊道:“來人,快去備熱水。”
“是。”白眉憂心忡忡的應了,便吩咐了人去燒水,連他想不明白,本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要生了?
未央病發的突然,趕來的大夫立即為她施了針,雖然情況有所好轉,但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還要看造化。
雖然服用了催生的藥照預產期提前了一些時日,倒也並無大礙,但穩婆接生時才發現腹中的孩子是倒著的,分明是難產了。
未央整整疼了一日一夜,孩子仍未生出來。
期間,她疼得昏厥了兩次,穩婆急得滿頭大汗,眼看著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穩婆也越發急躁。
看這情形,雲洛逸川有些沉不住氣了,對穩婆說道:“保大人吧。”
對不起,央兒,我們還年輕,孩子總會再有的。
但床榻上的未央卻堅持要將孩子生下來。她一張小臉慘白的沒有血色,卻哭著求他不要放棄孩子:“逸川,保孩子,保孩子,那是我們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
雲洛逸川緊握著她冰冷的手,眼眸也微微的潮濕了:“央兒,不生了好不好?就當這個孩子和我們沒有緣分,你還年輕,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下次,下次再生,我們不要他了。”
未央的身體都被汗水濕透了,發絲淩亂,眼神茫然而空洞,無助的搖著頭,下唇都被咬破了,幹涸的血滴殘留在唇片上:“不,不行,他是我的孩子,怎麼能不要他呢…”
雲洛逸川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央兒,你聽我說,不能要這個孩子了,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死的。”
此時,未央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但她唯一記得的是她要將腹中的孩子平安的帶到這個世上來:“不能不要他,不能不要他,沒有他,央兒會活不下去的。”
產婆急切的說道:“姑娘娘千萬不能再昏厥了,若孩子繼續留在腹中,大人孩子隻怕都保不住了。”
“快將參湯拿來。”雲洛逸川從侍女手中接過參湯,繞了一勺喂入未央口中,可她已經連參湯都喝不下去了,剛剛喂入的參湯便順著唇角悉數流出來。
他隻好仰頭灌入口中,再口對口的喂入未央口中,待她咽下後,再喂入第二口,如此反複,才喂入了小半碗。
未央喝下參湯,人總算清醒了過來,也能使得上力氣了。
“姑娘,姑娘使勁啊,再使點勁,小公子的腿已經出來了。”那穩婆疾呼道。
未央痛的滿頭大汗,淚水不停的順著眼角滑落,她緊抓著雲洛逸川的手,痛的不停的哭嚎。
“央兒,很痛對不對?不怕,不要怕,我們隻試這最後一次,央兒,我可以不要這個孩子,可是我不能沒有你……”若這一次孩子再生不出來,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啊!”未央痛苦的尖叫一聲,而後,屋內傳出嬰兒嘹亮的啼哭。
喜娘動作利落的將嬰兒洗幹淨,用錦被包裹好,抱到君寧麵前:“恭喜,恭喜爺,姑娘生了,是位俊俏的小公子呢。”
“快給我抱抱。”雲洛逸川臉上帶著初為人父的喜悅與茫然,他有些無措的將孩子抱入懷中,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雖然還是皺巴巴的,卻十分討喜。
雲洛逸川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上懷裏孩子的小臉蛋,小家夥倒也不哭鬧,軟乎乎的小手觸碰著父親的臉頰。
“謝天謝地,孩子終於平安降生了。”白眉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床榻上,未央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孩子,蒼白的唇片微微顫動,發出虛弱的聲音:“給我看看孩子。”
雲洛逸川忙將寶寶放在她身邊,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剛出生的小嬰兒身上:“看看我們的兒子,長的多俊,小鼻子小嘴巴長的都像你。”
他的指尖輕輕的觸碰著孩子的小手,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未央顫抖的伸出手掌,輕輕的撫摸過孩子粉嫩的麵頰,她唇邊含著欣慰的笑,而眼角卻又一顆淚珠劃落:“不像央兒,倒是像夫君多一些,這樣也好。”她沙啞的低喃。
一旁的葉兒含笑說道:“像誰都好,隻要小公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
未央吃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我的孩子,他還沒有名字呢,夫君,你給他取個名字好不好?”
“就叫博裕吧,德性廣大而守以恭者榮,土地博裕而守以儉者安。”
“雲洛博裕,嗯,孩兒你喜歡爹爹取的名字嗎?”未央的聲音極是微弱。
孩子嘴裏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總之格外的乖巧。
未央有些吃力的牽著雲洛逸川的手,放在孩子身上:“夫君,以後你一定會愛他、疼他的,對不對?”
雲洛逸川語氣極為溫和的說道:“嗯,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怎麼會不疼他,我會像疼愛你一樣,疼愛我們的孩兒。”
未央卻苦澀的笑著,搖了搖頭,眸光開始變得渙散:“他不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死了,死在了那個冰冷的皇宮裏。
好想,好想回到小時候的那段時間,小哥哥的眼中、心中都隻有央兒一個人,我們之間沒有後宮嬪妃,也沒有朝廷紛爭……”
“央兒我的眼中,心中一直都隻裝了你一個人,再容不下任何女人。”雲洛逸川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低吻,而唇片觸碰的溫度像冰一樣冷。
未央微側著頭,眸光渙散的看著他,她分明是專注的凝望,可是她的眸中並沒有他的倒影:“逸川,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
“嗯,那就睡一會兒。”雲洛逸川溫笑著回答。
可未等他話音落下,耳側突然傳來穩婆一聲驚呼:“不,不好了,姑娘血崩了!”
“什麼?”雲洛逸川大驚,掀開未央身下的被子,她的身下都是濕漉的鮮血,染滿了杏黃的錦被。
那一大灘刺目的鮮紅,刺得雙眼生疼,白眉忙讓屋外侯著的大夫進來,轉而去摸未央手腕內側的脈息:
“因為孩子是倒生的,又耽擱了太久,所以這才造成了血崩。她脈象十分微弱,隻剩下了一口氣。”
雲洛逸川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一把擰起那個大夫的衣襟:“你胡說,今日你要救不活我夫人,我讓你全家給她陪葬!”
大夫隻覺得眼前一黑,被他放下來後踉蹌兩步險些栽倒,白眉取來筆墨,讓大夫寫了藥方命葉兒去拿藥。
大夫戰戰兢兢的說道:“此藥服下後,這位姑娘能不能再醒來,隻能聽天由命了。老夫實在是盡力了,還請爺高抬貴手。”
雲洛逸川沒有答話,白眉見識領著大夫走出了房間。
他半跪在未央榻前,眸子微紅,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央兒,央兒你醒醒,不是說好了隻睡一會兒的嗎?你快醒過來啊,我求你醒過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