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補拍婚紗照(1 / 1)

趙德斌

美國有位著名的演員剛過完四十歲生日突然有了“四十不惑”的感悟。當你年輕的時候,和一個好好先生在一起是很乏味的事。但當你步入中年後,你就會渴望與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

每年四月我總是被同一個念頭困擾著——今年的春天我期望快樂,便開始尋找。

時間依稀深似夢。

那年、那月、那天,除了我青春如花的容顏,渾身最閃亮的就是身上穿的那件紅色的上衣,那是胞妹為我買的唯一的新娘嫁妝啊!

那時先生還在讀書,沒有積蓄,可我們相愛,渴望靈與肉忠實相守永不分離。於是涉世頗淺的我,傻乎乎地把自己給嫁了。

領回結婚證那天,我想好了,等以後我定要穿上潔白的婚紗,補拍婚紗照,我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於是這麼些年來,有許多東西從身邊溜走、逃離。雖然年輪風霜,讓愛情有些憔悴有些塵埃,可它真實存在著,在兩人中間遊來蕩去,纏繞不息。

所以沒有排場的婚禮,我仍然沒有遺憾。可婚紗——這實在怪不得我的虛榮。西風東漸的結果,滿街滿巷的婚紗攝影,淹沒了中國女人戴紅花的千年古典,那高貴典雅的瞬間定格,是濃縮了一個女人一生最華麗的夢啊!

流行是女人的專利,沒有哪一個女人,可以永遠走在流行之外。比如減肥瘦身,比如化妝美容,再比如婚紗攝影——嫁則嫁矣,豪華婚禮也罷矣,補一張披著婚紗的照片總不為過吧。讓後來兒孫瞅瞅照片,原來“媽媽”“外婆”曾是當年美嬌娘。

以成都拍攝婚紗照片的行情,上至一、兩萬,最低也是兩千元以上。先生催了幾次要我趕快定奪,我拿出幾個月的工資到成都最好的影樓定了定單。

預約的時間到了,先生卻忙於工作。好不容易請了假我們急忙動身去了影樓等候。因為是星期的緣故吧,沒想到影樓裏四十多對夫妻,也有幾對中年夫婦。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還算光潔的臉,暗暗慶幸還來得及。

打開掛滿婚紗的櫃門,我的想象頓時枯萎:我的那件潔白、嶄新、別致的婚紗呢?這全是又髒又暗,假珠紛紛墜落的灰白色的袍子。

見我遲遲不動手,服務小姐催我:“穿上,照出來就好看了。”

也許美總是背離現實。先生為我選了一件式樣簡單的婚紗。因為我早過了青春少年期。微微發胖的身體使婚紗後麵的拖裙無法拉上。反正照不到後麵,激情已蕩然無存,我心情有點完成任務似的。

再看看旁邊的先生,他曆來不喜歡這場合,又有點潔癖,對著那無數人穿過的白襯衣,直皺眉頭。好在攝影師經驗豐富,一邊熟練地抓拍,一邊用幽默的話逗我們,等到拍完,我倆的臉都笑僵了,自己都好象不是自己了。

忙到晚上八點多,兩人饑腸轆轆,疲憊不堪。

三天後影樓打來電話,照片出來了,一共照了三十張。下班後我迫不及待地打的去了影樓。看看這張,看看那張,舉棋不定。隻能選十九張,還不給底片,若要小樣和底片,就得買。

關鍵時刻,公關小姐閃亮登場,“趕快決定,小樣和底片明天就銷毀了”。我又選了幾張,實在不忍心丟棄。水晶像框,7寸照片一狠心,都買下,又付了800元。

應該說照片拍得不錯,先生很精神地站在我身邊,含蓄地笑。我照得也無可挑剔,隻是我的微笑和交疊在胸前的雙手,顯得有些柔弱無助。攝影師把掩蓋在生活深處的我打撈並固定下來。

親朋好友們知道我照了婚紗照都催我多洗幾張。

看著這些照片,想起了傅雷這樣一句話:人總要到結婚以後才成熟。成熟也就需要雙方容忍和接納對方的不盡完美之處,需要雙方用愛心去修補情感的小舟。誠然,“圍城”裏的婚姻沒有超凡脫俗、風情萬種之風采;沒有天老地荒、海枯石爛之誓言。但他的存在是那麼的實在,最起碼是經過夫妻雙方認可,是棄置不忍的選擇。世界上絕對完美的東西是沒有的。

我從心底裏祝願能達到一種境界:“風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季節舉杯望月。”從從容容、廝守著、奮鬥著、共同體驗風的呼嘯、雨的濕潤、雪的紛揚,共同攀登那瓷婚、銀婚、珍珠婚、金婚、鑽石婚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