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燕歸來輕輕的飲著茶,眉眼未抬,緩緩道。是啊,已經十年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封國十年了。
“除去老師在外征戰的時間,梵音一直與老師在一起,老師應該很了解梵音才是,你知道我不喜歡深宮高牆之內的生活,也知我對皇權無意,父皇一向最聽老師的話……”說道此處,慕梵音緩緩側身靠近了燕歸來,“隻要老師說的父皇都一定肯信,父皇這次會立梵音為儲君,也是老師的意思罷?”十年了,不止是他了解他,他亦一樣了解他。他明知他不是做皇帝的材料,還是稟明父皇將皇位傳給了他,他的目的他早便知道了。
因為他的初衷是好的,因為他是他最敬重的老師,所以這麼多年來他隻當那時沒看到那一幕,沒聽到那些話。這些話放在他心裏已經很久很久了,遲疑過很多次,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告訴父皇。
他知道一旦告訴父皇老師來封國的目的,他的處境便危險了,雖然老師的輕功很好,但若是事跡敗露,父皇要捉拿他,他必定不會反抗。就是因為看穿了這一點,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治罪。說到底,他的目的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人,更是為了順應天命,為了天下蒼生,他怎會揭露他呢?
也就是他會如此想了罷,若是換做父皇活著其他人定會認為老師是通敵叛國的罪人,是封國的罪人,可他不這麼認為,或許是他教導有方。若是真的追究起來,他設下的局,投下的心機多麼讓人恐懼,在封國盤踞十年之久,但到最後他成功了。
老師這樣的人太可怕了,幸之他是個好人,若是壞人,這天下恐怕沒有什麼不在他的算計之內了。
燕歸來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迎上那雙略帶迷離的眸,眼前的少年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他說這番話肯定是已經知道了什麼。這麼年來,師父隻來過一次,那次似乎有人在偷聽他們談話,但他尋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一隻貓在夜色裏穿梭而過,那時僅以為是一隻貓,現在看來,那時的確是有人,而且這個人便是眼前的這個人,相識十年,他做了他十年的老師。
原來,他早已知道了。七年來如此多的時間與機會,他都沒有揭露他,間接的說明他已經認同他了罷。對於這樣一個心懷博大的少年,他突然覺得自己狹隘極了,在封國盤踞十年隻為了傾人國,而他非但沒有揭露他,反而替他掩瞞這麼多年。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再瞞你了。”燕歸來輕歎一聲,一口飲盡了杯中已冷去的茶水,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化開,“梵音,你怪我麼?”
“怪?”慕梵音微微一愣,眸中滿上複雜的幽光,半晌之後,輕輕搖頭,“老師也是有使命在身,順應天命,造福蒼生,梵音怎會責怪?對梵音來說,這天下姓什麼都無所謂,是誰做皇帝也無所謂,隻要天下太平,人民安福,比什麼都好。”
“梵音生性仁慈,心底善良,是封國百姓之福,看穿人間浮華,不在乎帝王之權位,看來,我的確沒選錯人。”燕歸來微微勾唇笑起來,金色的眼瞳漾起幽幽笑意,軟化了冷厲的麵部線條。
“既然話都已說開了,老師可否將事情完整的告訴梵音,當年你與那位老者所說的鳳星是何人?那位老者又是何人?與老師是何關係?這些,梵音早就想知道了。”說到此處,慕梵音平靜的情緒有了起伏,七年了,這些疑問在他的心中盤旋了一遍又一遍卻無法去問,這種煎熬真是的難熬極了。
燕歸來聞言一怔,不禁莞爾,“原來當年你竟聽到了這麼多……好罷,今日我便都告訴你,當年那位老者便是天機老人,是我師父,我師父仰觀、風角、占、相之道,無不精微,特別精通易卜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因窺得天機頗多,有位天道,十年前於一流星雨夜占卜,得知十年後鳳臨異世,天下一統。天下一統,必定要經過戰爭無數,隻要戰爭便會有傷亡,他便想以自身之力,幫助鳳星歸位,減少殺戮。這才派我來到了封國,尋恰當時機,傾國稱臣。而你的想問的那顆鳳星是何人,其實,你也應該能猜到了,如今天下何人不與其爭鋒?”
“鳳星?如今?鳳星,這便說明這個人是個女人,而今天下女人……”慕梵音一震,眸色一亮,牟然大悟,“竟是她!負清風!老師,是她對麼?”原來,老師竟是天機老人的弟子,當年那個老者便是被世人譽為半仙的天機老人。鳳臨異世,天下一統,鳳星……負清風。負清風這三個字在近兩年來天下皆知,先是關於其不好的一些傳聞,最早知道她是因為她是負老大的兒子,被譽為雪國第一美男子。科舉之後,被雪國皇帝親點為金科狀元,更被封為太傅,入宮教學。再後來便是那名動天下的流煙城一戰,一出風箏計,一次月牙灣鬥智,讓天下人見識到了負清風的鬼才之能,亦是那次負清風便成了雪國征戰將軍,每次出征必有其行,仙霞關一戰更是讓蘭國聞風喪膽。隻是沒想到這樣一個出色的謀略者,沙場悍將,竟會是女兒身,衝擊力最大的莫過於女扮男裝這件事了,幾乎讓天下人都掉了下巴,有誰曾想到那一身戎裝下竟會是一副嬌柔的女兒身,這樣的才智,這樣的勇氣,這樣的女子,怎能不讓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