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肉軀,以身合道。”

兩道人各唱偈言,突然相視一笑。

“道兄,想不到我倆修行已久,道行卻停滯在金丹境,遲遲不得突破,原來機緣竟然落在一個外行身上,居然還是非人的存在,真是造化弄人啊!隻是前途凶險末測,敢勇往直前否?”

“考教我了不是?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哪怕前途是刀山火海,不也得闖一闖!再說形勢迫人,我倆即使不拚命,不也依然九死一生。此次遠行之前,師長不是曾經斷言,此乃死中求活之局,隻怕就是落在這臨危頓悟之上。”一言道人歎息道,“常說修道便是修心,就是要把神念打磨堅實強韌,是故我等皆以其造就金丹一顆,狠不得把它錘煉得堅愈金鐵,就算肉身潰敗,隻要金丹不滅,依然合道有望。卻未道原來我倆都入了歧途,這金丹堅固是堅固了,也保了內在的元神永存,可是無形中卻為這神念套上了難以突破的限製。修道修心就是要無限壯大元神,但如此一來再是如何修煉,卻也超不過這個限度,若不把這殼子打破,就永遠停滯在金丹境矣。”

“是啊,我倆積累也應該夠了,突破就在今日一舉。”

道人微笑著,神念忽然進入了靜滯忘我的狀態,哪裏還會記掛著此刻依然身險危境,隻知道心隨意走,闖入那剛剛發現的世界。

風龍王看到修士竟然根本不理會自己這個決定著他們命運的主宰,自顧自神遊物外,惱怒之餘卻不由也泛起一絲不安,正要忍不住猛下殺手,那場上的情形又是一變。

隻見兩個道人齊齊伸手在各自的囟門一拍,便看到兩人頭頂之上雲霧霞光蒸騰,當中顯現一物出來,卻是個拳頭大小的丹丸。

雖說同是一物,兩個道人所化的丹丸也是略有不同。五喜道人的丸球遍灑五色毫光,又有金青黑赤黃五種氣霞圍繞著滴溜溜打轉,那丹丸的真正外形居然一點都未顯露出來;一言道人所化的丹丸卻無任何遮掩擋蓋,直露出中心一個精光四射的珠子來,那珠子如金鐵打造所成,表麵光亮得能夠映照出周圍的一切,卻不是提溜滾圓,上下兩頭均冒出一點尖,就好象是豎插入某件東西似的,隻是這丹丸既小又轉個不停,終究看不出究竟是何事物。

這兩丹丸便是修真者以神念凝練,又反複錘打淬礪而成的一顆金丹,也是他們脫離築基的起始階段,成為真正方外修士的證明。須知築基期的修真者除了身體體質稍微優越一點外,其他方麵與普通人並無二致,所以大多數修真門派並不會視其為正統的門人弟子,隻有體內修出一顆內丹,才能夠引起門派的重視,就因為這內丹有無便是常人與修士的分水嶺,是以彌足珍貴,才被號之為“金丹”,也因為如此,修真之途亦常常被喚作“金丹大道”。

這金丹是修真者的緊要之物,平日裏深埋隱藏,非不到生死關頭決不容其曝露於大庭廣眾之下,此刻卻脫離了肉身保護,兩道人的視線始終不離其片刻,可見得對這金丹的重視之極。

這兩人祭出珍若性命的金丹,卻要生生將其涅磐,前途是福是禍猶未可知,免不得也要計較一番。隻是事態危急,那容得多加考慮,兩道人隻是微微猶豫了片刻,再下定了決心,隻見他們雙眼直視各自金丹,仿佛要將全身的力量灌注於其間一樣,突然爆出一聲大喝。

“破!”

那金色的丹丸猛然間就象是氣泡瞬間漲大了數十倍,仿佛內裏有什麼東西想要噴發出來一樣。終於,金丹的表麵迸裂開一道縫隙,五光十色的氣霧噴薄而出,便是修士苦心收集五行之力凝練而成的丹氣。這可是金丹期修士得以施展道法的根本,也是他們修身證道的倚仗,所以才會動用神魂之念在肉軀內製造一枚內丹,借其鞘殼作為護佑丹氣的屏障。平日裏若非是到了動用的時刻,決不會放任丹氣遊離於金丹之外,蓋因丹氣乃天地五行能量所化,若是失去了金丹作為憑依,便即返本回源成原始能量散還於天地間,況且丹氣亦是修士一點一滴的積累,其中辛苦真是刻骨銘心,又有誰舍得隨意舍棄?此時兩位道人破金丹、散丹氣的作為若是落於尋常金丹期修士的眼中,無疑便是自毀道行。

金丹一旦開裂便無可逆轉,隻才瞬間的工夫,丹丸表麵已然龜裂仿佛如蛛網,內中的丹氣更是若地火噴發洶湧而出。此時便可分辨出兩人的專長各有不同,一麵是五色氣霧結成的雲團,種種變化萬妙無方;另一麵則是萬千金色針芒漫天飛舞,其散逸出來的殺氣仿佛化為了實質,其勢頭之淩厲連風龍王也隻能暫且易辟。這就是丹氣盡出的厲害,亦為金丹修士拚命的最後倚仗,往往到了緊急關頭,修士也會借助此番手段阻擋來敵、保存性命,至於掉落的修為,隻要還有命在,怎會補不足呢?

不過如今這形勢,卻是受困於敵手製造的次元空間內,乃是無路可逃之局,這種壯士斷腕之舉便成了無用功,然而兩道人自有其算計。

丹氣逞威隻在一刻,立時就要由盛轉衰化為無形能量回歸於天地間,若是如此便等於將苦心積累任意揮霍,修士的道行也要一落千丈。可是對於突然領悟出化境奧秘的五喜和一言來說,卻是突破其境界的關鍵時刻,兩人神念入定,朝那丹氣上一撲,頓時那雲霧和針芒就起了變化,就見原本還四散開逸的丹氣紛紛朝著中心一點收縮聚攏,漸漸凝成一物,卻是一張五彩斑斕的符咒與一柄精光四射的金色小劍。至此一刻,兩個修道者終於大功告成,突破了曾經止步不前的金丹之境。

這新生的符咒與小劍雖然同樣是由丹氣凝練而成,卻是與金丹截然不同,區別就在於神念的使用方式。與先前製造金丹的外殼不同,以將神魂為核心將丹氣化形而成的這兩件事物,便是修士對於“道”之領悟的外在反映。沒有了丹殼,固然失去了一層保護,可同時也就去除了修行的限製,金丹期修士煉化丹氣再多,終究還是有個限度,就是永遠也無法超過金丹所提供的容納空間,但是一旦突破境界丹氣化形,吸收的靈氣就沒有了限製,隻要沉心修煉就能夠無止境地煉化五行能量,而且隨著能量的擴增,這化形之物也會日漸壯大。就因為丹氣化形之後就如同初初落地的嬰兒日長夜大,又是由神魂元念為本,故稱為“元嬰”,此境界也因而得名。修真境界每一階突破均是艱難困險,當然每一境的差距也是雲泥之別,這元嬰比之金丹又多了種種神通。首先,元嬰本就是以神魂為核心,又是領悟天地法則之後所成再加上與修道者神意相通,無須分念操縱就能夠自行汲取天地靈氣五行能量,修士便可以一心一意專注於神通道法,對敵時間自然比金丹修士多占便宜;再者,元嬰本無定型,隻是修士內心對大道理解的真實反映所化形而成,是以其並不拘泥於一種形態,隻要修士修煉出的神通盡可添入元嬰之中,是以這元嬰非但在形體上而且還於威能上都具有無限的成長性,假以時日便能與本體並駕齊驅,到時候與敵動手鬥法便無疑多增加了一位幫手,優勢不言自喻;其三,相對以上兩點雖然並不能算是質的飛躍,不過元嬰蘊藏的靈氣能量與金丹相比,何止擴大了千萬倍,無論是悟道、鬥法,還是煉丹、鑄器,隻要是需得耗費五行之力,準備充裕總是方便得多。就是因為如此諸多增益,是以金丹修士才苦心積慮地尋找著參悟天道法則的方法,以求突破,而此時一言與五喜因困反得福緣,神念懷化嬰兒,豈不是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