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記憶中,這座城市沒有白色。
一年四季。各種常青樹木霸占著每一條街道,不管何時何刻,不管四季交替,這座城市從遠處眺望都呈現出綠色。
充滿生機的綠色,充滿激情的綠色,充滿憂傷的綠色,充滿悲涼的綠色,這是四季,也是這座城市。
...
雪,在這座城市居住的人們腦中,隻存在於幻想,隻存在於北方。
他們覺得雪,是浪漫的象征,總幻想著兩情相悅的人們在雪地中手牽著手,踩出四個腳印,仰頭看雪花飄飄,低頭聽雪花落地,是情定終身的美好畫麵。
或許是吧。
雪花飄落,大地一片蒼白,站在寒冷中的男女雙手緊握,聽說那是心與心最近的距離。
...
但很可惜,這座城市沒有雪。
(2)
炎熱的氣溫在樹蔭下肆虐著,陽光從湛藍處飛流直下,透過樹葉之間,灑下點點金色光斑。
汗水浸濕了衣服,空調發動機的聲音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運轉著,煩躁而囂張。
2012年,盛夏。
烈日當頭。
人們開始感歎春秋冬的美好。
(3)
林岷站在宿舍的陽台上,看著操場上深綠色和淡綠色的交替跑動,揉了揉額頭,轉身回到宿舍,將手中那明顯因為存放太久而有怪味的軍訓服裝丟到床上。
打開手機,上麵全是班主任打來的幾個未接電話,最後還伴隨了一條言簡意賅的短信。
——你再不參加軍訓,學校將會有處分。
直接將手機丟在了一邊,往後一仰,靠在了枕頭上。
先前在陽台感受過了如此猛烈的陽光和看見一個個大汗淋漓的螞蟻人兒後,林岷那本來還打算下樓去敷衍一下了事的想法,也隨之被拋棄掉,心想,大不了開學記個過得了。
但班主任的眼裏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來了四五個電話,最後還喊了幾個男生上來喊林岷,但結果十分的統一,都被林岷冷硬的拒絕了。
...
躺在床上,林岷聽著操場上參差不齊的口號聲,他不知為什麼,想到了許多的事情。
一個地方,一句話,一張臉,一件物品,在腦海中宛如參差不齊的口號般交織在了一起。
眼皮在不知不覺中,感覺到無形的重力,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忽然之間,睡意呼嘯而至,淹沒每一根神經末梢,蓋過每一個細胞。
(3)
晚修。
因為新生入學的軍訓期間,壓根不可能有作業需要完成,也不會有課本供其預習,加上都是新生,每個同學都互相不熟悉,所以,一整個晚修下來,眾人都是低著頭看手機,偶爾也會抬起頭來看一眼也在低頭看手機的教官。
氣氛有些沉悶,但很可惜,林岷無法享受這份沉悶。此時此刻的他,並沒有在教室裏坐著,而是因為拒絕軍訓的事情,站在了旁邊的班主任辦公室裏。
...
“軍訓是必須參加的集體活動,也是校方的硬性規定。”擁有著中年婦女的模樣和身材的班主任,一拍桌子,“你這樣子算什麼學生,開學第一天就這樣子違反學校的規章製度,你要是不想讀了,就趕緊收東西回家,現在學費還有的退。”
林岷無奈的揉了揉額頭,麵對班主任如此的態度,他沒有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找不到很好的拒絕參加軍訓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班主任見林岷沒有說話,又是說道:“你要還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你明天就老實的去參加軍訓。”
“我不舒服啊。”林岷說。
班主任顯然不相信,瞥了林岷一眼,“哪裏不舒服。”
“腿,以前撞到的,現在還沒好,醫生叫我不能劇烈運動。”林岷隨口撒了一個謊。
“行,那你就坐在旁邊看著。”班主任皺著眉頭,退了一步。
林岷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之後,隨著班主任揮揮手,推開辦公室的門離去。
...
夜色是深藍的。
眼前是一輪月牙伴隨著點點星光,很微弱,卻因為四周的色調而顯得明亮顯眼。
...
林岷下意識的歎了一口氣,邁開腳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剛到教室門口,迎麵出現一個身影,差點撞在了一起,好在兩人同時收住了腳步。
他看著麵前低著頭的長發女生,長發女生也是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交,然後林岷側了側身,長發女生低下頭,邁開腳步,離去。
在往後的記憶中,林岷總覺得這次的對視十分的長久,像是被定格在相框中的畫麵,固定在永恒的時光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