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第二回,亂世,問君何人可渡

與劉正風交代一番,莫大便也啟程前往嵩山。一來為了當麵試探左冷禪,看看此事究竟真假如何,再則如果任我行真的練成了“吸星大法”,那麼當真也是要好好商議一番該如何應對了。

衡陽城與嵩山相距甚遠,隔了千餘裏的路程,莫大深知此事輕重,一路上除了夜裏休整,便是馬不停蹄地趕路。這日行至荊州地界,日頭已落了下去,加上一路急行,很是疲乏,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店家小二麵兒上甚是殷勤,說親道熱的招呼莫大。眼角餘光卻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不由心中鄙夷。原來莫大素來不喜鋪張,故而外出時,穿衣打扮多是粗布衣裳,雖則說那把江湖聞名的胡琴甚是名貴,且不說那把玄機深藏的琴弓,單說那兩根琴弦便是大有來曆。那根老弦,是當年莫大摯友,西域番僧轉輪法王取汗血寶馬的馬尾製成;而那根子弦更是了不得,乃是當年莫大手刃日日月教護法“遮天手”孔何如後,取其腸所製,也正因衡山派和日月教有這段公案,也讓莫大更為忌憚任我行練成了“吸星大法”。

但一個店小二哪裏看得出這裏麵的端倪,隻以為這隻是個江湖賣藝的老先生,隻是打扮的幹淨利落點罷了。於是將莫大安排進一間單人客房,又應莫大吩咐上了二涼四熱小菜和一壺酒,便想下樓自顧自忙活。走到樓梯口,店小二見樓下上來了兩個持劍的道人,都是身披藏藍色長袍,留著三縷長須,偏是眉眼間透著幾許凶相。兩人徑直上樓,也不說話,走到莫大房間門口。見莫大正擺弄著那把胡琴,並不知門口來了人。那年長一些的道人便抬手想招呼一聲,正要說話,莫大先開了口:“二位道長一路跟來,舟車勞頓,請進屋坐下說話。”

那年長的道士不由一愣,心想自己和師弟自衡陽城一路跟蹤莫大,本以為這老兒並不知曉,誰想他竟心知肚明,隻是不點穿,給了大家一些麵子罷了。一想至此,不由尷尬了些,便再次拱手作揖,行禮道:“莫大先生。”身後的道人也跟著行禮。禮罷,二人進得屋來,在桌邊坐下了。莫大抬眼觀瞧這二人,那先行禮的道人,他識得,乃是泰山派玉音子的徒弟,道號“和塵”,在泰山派弟子中,確是一名好手。另一個,想必是和塵子的同門,並不知名號。

“和塵道長,天門師兄、玉音師兄可好?”不待和塵子發話,莫大便先說。和塵子見問及師傅和掌門,拱手謝道:“謝莫大先生關心,掌門和家師,都好。”說罷,又介紹起旁邊那道士:“這位是我清鳴師弟。”清鳴聞言,也站起身向莫大作揖。莫大點了點頭,示意二人坐下,便不再說話,自顧自擺弄著胡琴。

和塵子知道莫大是等他自己交代為什麼要暗地跟蹤他。便說道:“莫大先生,晚輩冒昧。其實是我們掌門想請教先生,對‘聚義令’有何高見?”

莫大嘴角揚了揚,抬起頭看著和塵子,眼中戾光忽閃而過:“是天門師兄問的?”

莫大和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素來交好,知道這是個江湖中少有的正人君子,為人仗義耿直,即便真是想問莫大“聚義令”的事,也不會派人暗地跟蹤,做這等下作之事。

和塵子被莫大這麼一問,心知被拆穿了謊話,但話已說出,又收不回去,便硬著頭皮道:“是。是掌門人說的。”

“哼哼。”莫大幹笑兩聲,心說你二人既然不願意說實話,便也不需理會。念及此處,便站起身來,做了個送客的手勢。和塵、清鳴見他毫不客氣,聚義令的事沒問到,還被下了逐客令,不由惱了起來,隻聽那清鳴道人冷言道:“莫大先生這是要去嵩山和左掌門見麵嗎?”

江湖上向來對輩分極為看重,莫大怎麼說也論得上是和塵、清鳴的師叔輩,單憑他二人暗地跟蹤莫大,便已犯忌,何況眼下清鳴道人這般近乎在逼問莫大。

也真是莫大涵養好,隻吸了口氣,輕聲道:“二位,還不回?”和塵子站起身,一手按著腰側長劍,冷冷道:“莫大先生此行若真是去往嵩山,還請三思。”話已至此,莫大更料定眼下這二人非但不是天門道人所遣,說不定這件事與泰山派也沒多大幹係。

既如此,莫大頓感輕鬆,轉過身來,說道:“二位道長,難不成真要莫大送客?”聽話聽音,和塵子和清鳴道人心下明白莫大的意思,隻見二人一齊退後幾步,唰的拔出腰間寶劍,和塵子說了聲:“既然莫大先生不願明言,晚輩也隻好冒犯了。”說罷便挺劍而上。

好一個和塵子,切身近前,便朝莫大胸口連刺五劍。莫大怎會不識這招,分明是泰山劍法中的“五大夫劍”。這一劍招本是變幻無窮,有好幾個厲害的後手,但和塵子畢竟學藝未精,僅學得了劍招的“形”,哪有半分劍法中的蒼勁古樸。隻見莫大猛一含胸,向後躍開幾步,笑道:“和塵道長的‘五大夫劍’使得可不高明。”

見師兄突襲未成,清鳴道人也拔劍近身,自左及右舞動手中寶劍,刺向莫大右脅,見莫大飄而閃過,忽又反其道而行之,改為自右而左行劍,反攻莫大左脅。雖然莫大一一避開,但清鳴道人的劍也好似銀蛇一般,越遊越快,見莫大已退至牆邊,忽又一道劍光,劍尖自下而上刺向莫大下顎。

莫大本想出門在外,不必多生事端,更何況眼下有要事在身,不便惹下麻煩,故而自始至終都在隱忍,便是動了刀劍,也一味退讓。眼見對方步步緊逼,劍法中屢現殺招,分明不再是逼迫,而是要取命,那清鳴道人的劍術顯然也遠在和塵子之上,心知再融讓下去,反而不好收場。當下側身躲過清鳴道人那奪命的一劍,口中讚道:“好一套‘泰山十八盤’!”話音剛落,清鳴道人隻聽耳邊“嗡”的一聲清響,似是胡琴聲,卻又有金石之音,便心道“不好!”,立馬回身想守住門戶,便感到胸口“刺啦”一下,袍子上已被莫大挑一道長長的口子。

再看莫大,手裏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柄長劍,劍身纖薄如蟬翼,剔透如翡翠。旁人或許不知,但和塵子和清鳴道人行走江湖多年,素聞莫大非但胡琴拉得高明,更有“琴中藏劍,劍發琴音”之美稱。此刻莫大劍已出鞘,二人便更是警惕,繞著莫大,劍意雖走遊龍,卻也收了攻勢,緊守門戶,伺機而動。

再看莫大,身形鶴立,一手扶琴,一手持劍。持劍的手微微下傾,劍尖朝下,分明是衡山劍法中的“五佛朝宗”的起手式,這劍招雖取守勢,卻隨時可挑劍刺向對方,正是應了以靜製動的法門。和塵清鳴二道見莫大持劍不動,心說這樣僵持下去豈不尷尬,不由心躁,隨即舞動劍鋒,挺而直上。但見兩人似有默契一般,一人刺向莫大上身,一人則橫劈莫大下路。莫大劍身一立,輕鬆擋開,跟著便閃過身,切到和塵、清鳴身後,回首用劍麵在二人肩上各拍了一下。二道本想合力攻莫大個措手不及,不想非但被輕鬆格擋,還被人切到了後腰。接著肩上中的兩下,更是心裏一驚,心知那便是衡山劍法中的“三十六路回風落雁劍”裏的“一劍落九雁”,練至化境,一劍更可化為九劍,是衡山劍法的精髓之一。饒是莫大手下留情,隻在二人肩上輕拍兩下,如若不然,怕是二人的胳膊就被卸了下來。

吃了這一記殺招,和塵、清鳴二人也知道了莫大的厲害,料定自己絕非敵手,此刻便陷入了尷尬境地:逃也逃不走,打又打不過。莫大見二道緊守門戶,不再進招,便欲先聲奪人,製服他們再做下一步打算。心下想定,手腕微抬,使了一招衡山劍法中的“斷雁叫西風”,隻見那纖薄的劍鋒倏忽一閃,和塵、清鳴二人隻覺眼前幾尺間,全被籠罩在莫大的劍招下,頓時連怎麼守都不知道了。心中頓呼:“我命休矣!”

便在莫大的劍隻離二道胸口咫尺之間,忽覺眼前黑影一閃,手裏的劍“當”地一聲脆響,不知什麼由下往上把劍彈了一下,緊跟著便是虎口一陣刺痛,險些長劍脫手。莫大心道:“不好!”趕忙用勁收住劍招。幸而這招“一劍落九燕”尚未使老,便碗口使勁向下一擰,劍鋒側轉過去,莫大順勢借力,便讓到了一旁。

再看房裏,除了原來的三人之外,暗處多了個人。燈火昏暗,來人形貌隻依稀看得個輪廓。隻見這人約莫五尺身材,體型健碩,散發垂肩,便是個壯漢無疑了。

莫大心道剛才那一記彈指功夫好生了得,後勁似乎綿綿不斷湧將上來。饒是他內力修為深厚,此刻虎口也還隱隱作痛。不等對方自報家門,莫大先問道:“敢問閣下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