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繹接完他哥的電話,把手機扔到床上,他抬頭看到輸液瓶空了,就自己把針拔掉。呂繹躺在床上想著孟非,心裏悲痛難言。這樣的哀傷該怎麼辦,如果可以,真的願意透支今後所有的快樂來與之平衡。呂繹合著眼睛躺著,半睡半醒間手裏摸到個東西,他睜開眼看是母親送過來的手機。這時電光火石間呂繹想起那天早晨他手裏也是拿著東西的。可那個東西是從哪裏來的?現在怎麼又不見了?
呂繹從床上爬起來,跑出臥室往樓頂爬。他跑到樓頂那天他躺著的地方,赫然看到一隻破舊的隨身聽放在石灰的樓頂。想來是那天都隻顧往醫院送人,沒人在意它才會一直失落在樓頂。呂繹把它撿起來帶回臥室。
呂繹認出來那是以前孟非用的一個隨身聽,裝磁帶,有刻錄功能。呂繹打開磁帶盒,看到裏麵放著一張磁帶。呂繹合上,按下播放鍵。經過一段沙沙聲後,裏麵竟出現孟非的聲音。雖然有沙沙的雜聲,偶爾還有呼呼的風聲,但孟非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辨,顯然是那天晚上孟非自己錄下的。
呂繹:
你又比我先醉,每次喝酒都是這樣,你知道嗎?呂繹,你酒量不如我是你的幸運,因為一個人清醒的感覺是寂寞。不過這以後我將進入長睡,而你將一個人長久清醒,想到這裏我心中忐忑,因為你將一個人忍受蝕骨寂寞。這是我所不忍。
呂繹我所經曆的有你陪伴,我所承受的有你幫著分擔,我們的心是最相近的。有些東西我稍微說明你就可以明白。我曾被蠱惑,以為人一旦生下就是一個獨立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受惑於自己的喜怒哀怨,不與別人有關;人所做的愛別人的事也不過是為撫慰自己的感情。所以我才總是心有懷疑不能安靜。我一直為一個簡單的目標不停追求,可現在忽然沒有了。
呂繹在你聽這盤錄音帶時,我已到九泉之下。或許你不明白我為什麼做這麼徹底。極端的選擇,這正是我留這盤錄音帶的原因。我病好後,雙手總不能實用自如,尤其是執筆寫字畫畫的時候。總是隻能對著紙一看半天,即使下筆,出現在紙上的也是一團糟亂。這些我不敢讓別人知道,就連你我也小心地瞞著。我心裏害怕,前幾天偷偷跑到市裏那家醫院,找到為我主治的醫師,他給我做了檢查,報告上說是‘運動型失語症’是大腦皮層過度損傷留下的後遺症,康複的希望基本為零。
一個人的熱情和信心有限,寄予一件事物太多餘下的就越少,失敗時絕望就越大。可是呂繹,沒有強烈的渴望,沒有矢誌不渝的決心,你又怎會全力以赴,又怎能祈求成功。試想一個人對很多事物都抱有好奇心和樂趣,每天這邊兩刀那邊三槍,雖是常遭失敗也不會有絕望,終究是一無所成渾渾噩噩到老,但那又有什麼意義。
‘哀莫大於心死,困莫甚乎誌殤’有人遇到這種情況會選擇活下去,且用來標榜自己的勇敢。可這肯定不會是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都太在意自己的感情不是豁達的人。‘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人總是要懷一份執拗的,即使這個執拗會把你推向死亡。
不易乎世,不成乎名;見世而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不可以拔,又有九三的爻辭說,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曆無咎。原來最偉大的成功也是締造於平淡的生活中,得到它不能依恃天分,我們最需要做的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堅持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