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評】
此文為李清照晚年消遣之作,反映了其創作與流離生活之外的另一種情趣,予人別開生麵之感。李清照擅小詞,工詩文,能書畫,人所共知;其實她還好“閨房之雅戲”(《打馬賦》)即“喜博”,且甚專精。此序就是李清照於“打馬為戲”深有研究的證明。
文章開篇立意甚高:“慧則通,通即無所不達;專則精,精既無所不妙。”這裏先提出一條人生“至理”:凡事人皆須慧通,而技藝皆應專精。接著以庖丁解牛、郢人運斤、師曠之聰、離婁之視,乃至堯舜之仁、擲豆起蠅,作為專精可達“妙”境的有力論據。此段寫得“曆落警至”,堪稱“妙筆”(清王士祿《宮閨氏籍藝文考略》)。此論是“打馬”之前提。因為“打馬”博戲亦須慧通、專精才能人妙境。這樣“打馬之戲”即如同庖丁解牛一樣,亦可“進乎技”而臻“道”,故不可小覷。而李清照頗以不僅“性喜博”,而且專精之為傲。這表明她完全有資格講“博弈之事”。
此文雖為論,但第二段卻插入南渡流離之記事。此並非無端,而有其用意。寫“盡散博具,故罕為之,然實未嚐忘於胸中也”,於顛沛之中猶不忘博戲,可證明其“性喜博”言之不虛;而寫卜居陳氏第,稍得空閑,良夜無聊,乃講“博弈之事”,則道出其編寫《打馬圖經》的客觀原因。這一段敘事,文詞雅潔清雋,富有詩情畫意。
自第三段起乃轉入對博戲之研究。首先是對諸種博戲的評判,對大多數博戲皆持批評態度:或“近世無傳”,或“鄙俚不經見”,或“近漸廢絕”,或“無所施人智巧”,或“惟可容二人”,此旨在反襯惟有“采選、打馬,特為閨房雅戲”。然後又於采選、打馬二戲之間進行評判:“恨采選叢繁”,“能通者少,難遇勃敵”,而偏好“打馬簡要”,盡管其“苦無文采”,但“簡要”則易懂易學,所以要專門研究打馬之戲。這段文字反映了清照對博戲確實有專精的造詣;而排比句式的運用,亦使其評論井然有序,讀來朗朗上口。
最後一段則正式介紹其《打馬圖經》。打馬世有兩種,一“關西馬”,一“依經馬”,而此書內容是專寫“依經馬”,並介紹編寫體例,如“取其賞罰互度,每事作數語,隨事附見”,結尾特別強調此書的意義:“使千萬世後知命詞打馬,始自易安居士也。”“打馬”之舊法已被其改造創新,故儼然有“為博家作祖”(明趙世傑等《古今女史》卷三引朱錫虹評)之意,而其自豪得意之態亦不難想見矣!
此文雖然思想意義不大,但內容新鮮,可稱是博彩之戲的寶貴曆史資料;文字則精研、清麗,工雅可讀。若仿清秦恩複所稱“易安著作甚少”,《打馬圖經》“可與《金石錄》並傳矣”(《打馬圖跋》之評),則可稱此序亦可與《(金石錄>後序》“並傳矣”。
6.打馬賦①
予性專博,晝夜每忘食事。南渡金華,②僑居陳氏,講博弈之事,③遂作《依經打馬賦》曰:④
歲令雲徂,⑤盧或可呼。⑥千金一擲,⑦百萬十都。⑧樽俎具陳,⑨已行揖讓之禮;主賓既醉,不有博弈者乎?⑩打馬爰興,樗蒲遂廢。實小道之上流,乃閨房之雅戲。齊驅驥驟,疑穆王萬裏之行;間列玄黃,類楊氏五家之隊。珊珊佩響,方驚玉鐙之敲;落落星羅,忽見連錢之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