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苗苗
女兒很小讀的書上都寫著鄉下人貧窮、淳樸、善良……所以她給我定了一條規矩：買鄉下人的東西一律不許講價！我覺得孩子挺懂事的，有愛心，也就照著她說的辦了：隻要是看中的鄉下人賣的東西，拿著就秤，秤完就付錢，而且很多年來一直如此……今年的白薯剛下來，兩元一斤，現在的城裏人口味變了，精米細麵沒有人稀罕了，地瓜白薯卻成了緊俏貨、時尚品，這不，過去幾分錢一斤的白薯轉臉漲成了幾元一斤了，可是大家仍然會吃得津津有味，我也是。
那天是一對中年農村夫婦在賣白薯的，我撿了一大塑料袋的白薯，交給了那個男的，他把白薯小心翼翼放在秤盤上，左手握著用一條小毛巾繞著的秤提子，可能是怕白薯重了會勒著他的手指吧。
我說：”如果勒手就分兩次稱吧。“他忙說：”不用、不用，我們鄉下人有的是勁。“我還是有點擔心，所以不由得眼盯著他的手，就是這樣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正用左手的小指頭在壓著秤杆！無疑他是想扣秤，我正想說話，他大聲道：”19斤！“我看了看他，說：”你再稱一下，行嗎？“我不想相信鄉下人也像城裏的個別菜販子那樣，我想對自己說是自己看錯了，可是剛才他的動作明顯是在扣秤啊！我的心裏很不踏實，不是因為怕吃虧，而是怕長期以來對淳樸鄉下人的好感會在此時動搖了。我把白薯拿到另一個攤子上校了一下，整整差了三斤！
火一下子竄了上來，我把白薯往他麵前一放，壓著火說：”你再秤一下吧，我剛才稱過了，好像你的稱不太對。“他把眼睛一瞪：”你已經走了，現在再回來，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拿下去幾個呢？“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但是我仍然強忍著怒火和他理論：”我家女兒整天對我說要買農村人的東西，農村人老實，不要講價，你怎麼能這樣呢？“”你們城裏人就會裝好，你不講價是因為我們鄉下人實誠，不亂要價。“”那你幹嗎扣秤騙人呢？“我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誰知他不但不認錯，反而聲音更大了：”騙人？騙人！我們鄉下人騙過幾次人？都是你們城裏人在騙我們鄉下人，假種子、假農藥、假化肥、假奶粉、假藥水……“”對，你們城裏人還有更缺德的，把個女娃腿裏夾個塑料玩意當男娃賣個好價錢呢？“旁邊幾個鄉下賣菜的也跟著起哄……我真窩火，好心買鄉下人的白薯，結果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真是倒黴透了。我說：”那是別人，不是我啊，再說了不是所有城裏人都是這樣的。“”哈哈、哈哈，你騙人你會承認嗎？再說了，你沒有造過假，能保證沒有做過缺德事？你沒用公家錢吃過喝過，你看看你們城裏到處都是飯店，天天都是滿滿的，你們哪來那麼多的錢啊吃喝啊的，那都是我們鄉下人的血汗錢！“我的天啊，今天買白薯買出禍害了，我的頭都大了。
”你講點理行不行？你賣東西扣秤就是不對！你要麼退我錢，要麼給我夠秤，這不是錢的問題，我想讓你講理！“那賣白薯的女人看到我臉紅一會，白一陣的，覺得過意不去，就說：”孩他爸，你就給她夠秤吧，她也不像壞人，你看今天這幾個賣菜的都是俺鄉下人，要是平時城裏的人多，他們才不會高興你這樣說呢。“”誰讓他們城裏人老是騙我們鄉下人呢？“那個男人在嘟囔著。
這時我才發現確實今天在這一片賣菜的都是鄉下人，我這個城裏人真是那麼的勢單力孤啊！
”算了，我不要你再給我白薯了，反正我不是你們所想的那種人！“我提著不夠秤的白薯，沮喪地離開了。
最後那個男人還是把三斤白薯給了我，他追了好遠。
”前天，我家的孩子走了，是被狗咬著了，鄉裏的醫生給他打的狂犬疫苗是假的，等發現時已經晚了，他才八歲……“我呆住了，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我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很響、很響，甚至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