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藍萱拉住她“這麼大雨,你怎麼回去?”
“自然是走回去,不然怎麼回去?”喬言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中州這樣的雨多了,在這時候走走,就覺得是在家鄉一樣,舒服的很呢。”
藍萱不再做聲,眼神轉而變作哀戚,她有些心疼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她眉目清冷,舉止悠然,帶著一股灑脫不羈的瀟灑,竟是一般女子學也學不來的。她探究似的望著她的臉孔,平凡已極的一張大眾臉,沒什麼出挑的地方,隻是……
她的目光停在她的雙眸上,藍萱隱約覺得這對眸子不該是生在這張平凡臉上,倒要是該配在個美人身上才對,因為那對眸子不僅寒若深潭,而且更是有著絲絲縷縷畫眉鳥般的妖嬈!
讓她莫名的感到熟悉和親切。
母親……她和你到底是怎樣的瓜葛?為什麼我總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你的身影,而這副模樣真的是她的本來麵目麼?
雨水刷刷的落在她的臉上,沿著皮膚蜿蜒流下,像一條條的細小的小蛇,順著下巴流到頸間,她打了個哆嗦,自己擦了擦水跡,招呼小印子“我到前麵的樹蔭下等你。”
說完,她舉步就走,根本不等他的反應,小印子一愣,而藍萱的臉上已經露出感激的神情,她知道她方才一直都在忍著與他詢問相談的衝動……
她的身影漸漸遠去,藍萱強忍著激動,轉向他,輕聲叫道“師兄,你……你還好麼?”
小印子身軀不動,淡淡的回她一句:“如你所見,不過爾爾。”
一句話,將她後麵千言萬語的思念和掛念全部打回,落進肚子裏,眼睛就開始泛著酸澀,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是,我多慮了。”
小印子看她的神情,終究是有些不忍,長歎一口氣,用略帶尖細的聲音勸慰的說:“過去的就過去了,我都已經不在意,你又跟著傷感什麼?”
聽到他熟悉的口氣,藍萱破涕為笑,拿絹帕沾了沾眼淚,嫣然笑道:“是了,師兄都放開,我的確不該再糾纏不休。”
糾纏不休……
小印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聲說:“我如今能跟在她的左右,已是心滿意足。”
藍萱怔怔的看著這個印象裏沒有表情沒有感情的師兄,竟是覺得判若兩人,曾幾何時,她是那麼期待能有一日得他關切一望。
終究是錯過了?
從她選擇進宮,從他選擇下山複仇,從一切的當初的當初,卻已是寫好結局,不可改變,所有的所有,盡皆隨風而去……
雨下得嘩啦啦山響,偶爾還有陣陣強風刮過,小印子幾乎是下意識的看了看前方,那裏,那道黑色水獺大氅的主人,已是步履蹣跚……
他急急甩下一句:“人多眼雜,多加小心。”就提身飛快的掠到她的身邊,扶住她堪堪搖晃的身子。
喬言被他突然的到來,嚇了一跳,驚詫的問“這就說完了?”
小印子碰到她冰涼的手,不滿的搖頭:“以後見麵的機會很多,不急這一時半刻。”
“恩,那我們走吧。”喬言說著回頭望了一眼,看到烏瓦的房簷下,有妙齡女子癡立於前,離得較遠,加上雨天,她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但是自她身上散發的濃濃的哀傷之氣,卻讓她為之一震。
而身邊的俊品男子依舊不為所動的扶著她的胳膊,將身子擋在風口一側……
她的心裏忽然就湧上了莫名的愧疚,張了張嘴,卻是將話咽了回去。這些糾葛牽絆,終究是他們的糾葛,他們的牽絆,於她,有何幹?
她的感情已如一眼接近幹涸的老泉,經不起地脈的任何波動,更遑論去滋潤他人。
她和他同樣也有著剪不斷的情愫纏綿。
一夜互述衷腸,一夜望星在天,一夜信誓旦旦,一夜受辱恨起,一夜背井離鄉……
悲傷又騰升在喬言的眸子裏,她似乎在藍萱不真切的臉孔上找到了自己。
邵樂飛,邵樂飛!
樂飛哥哥,你此時身在哪裏?可曾與我一樣,雨中哀傷?
***
其年初冬,冰雨交加,連綿數十日,南郡之南淩汛堪憂,川布縣盡毀為澤國……其時,餓殍遍野,浮屍千裏,王甚憂之……
——史官何綴記述於修文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