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曾是西風漫卷時(5)(1 / 3)

你在到公司來之前就是知名的科學家了,而我在所裏隻是一個無名小輩,你能那樣信任我,支持我,使我能放手工作,這使我永遠心存感激。在公司經曆的數不清的風浪中,你未必每件事都知道處理的經過,根據你初到公司來的約法三章,我是能不打擾你,就不打擾你。但你總是用你最信任的態度和我堅決站在一起。在我們共同奮鬥渡過難關的時候,那種勝利的欣慰,也使我永遠不能忘懷。我們有時間在一起談談心,談談自己的過去,談談對人的看法,談談對政治問題的看法,這些隨便的談話,使我們在尊重之中,又增添了感情色彩。進一步講,我們可以作為生死相依的朋友,即使退一步講,我們也是君子之交,既非常純潔,又有很深的感情。你是個君子,但為人很固執,有時也很偏激,當你看誰好的時候,就什麼都好,當你看誰不好的時候,又可能覺得這個人處處不好。從我內心講,我對你是十分尊重的,而且,把能得到你的尊重當做是一種光榮。我把對你的關心放在了十分的位置之上。當然,也可能有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什麼問題,引起了你如此的不快,把我們10年相處的信任和友誼都一風吹掉,一定要把矛盾公之於眾。我對你的最大意見就是性格太內向,話一定要憋在肚子裏,而且,一定要積存夠了再講。有時候,明明是誤會,早講早解決,也一定不講,而且,一定覺得自己對。

如果有可能,我們當麵將話談透,把心裏的話全倒出來,真正做到心心相印,你是個君子,我信得過你。共商大計,奠定基礎。今天的聯想,無論是香港,還是北京,都處在非常緊要的關頭,核心組能同心同德處理問題,尚難保證順利過關,如果核心部分鑼齊鼓不齊,結果很難設想。如果覺得恢複以前的感情有一定的難度,信不過我,不願意講透,那我們畢竟是10年的朋友,我們不必將矛盾公開化,我堅決退出核心組。如果將矛盾公開化,實在太不值得,我很了解你的脾氣,你也知道我的脾氣,結果是越陷越深,最後公司分裂,那是非常可怕的事。對我來說,就更可悲了。因為我曆來很想將事情看透,我和你莫名其妙地發展成一種惡性關係,到底是為什麼呢?柳傳誌後來說自己的這封信“非常誠懇”,又說這是“最後通牒”。應當說,這兩種說法全都沒有錯。他當時剛剛擺脫美尼爾症的侵擾,覺得自己的“思路很不清楚,信手寫來很不冷靜”。但是他相信自己的一個感覺不會有錯,那就是“倪光南開始找茬兒了”,於是在心裏決定,這封信將是自己最後一次推心置腹:“如果他回信,我們還有機會好好談一談;如果他不理我,我就做徹底崩的準備。”可是倪光南沒有回信。他不再相信柳傳誌的誠意,認定那個人表麵上句句感人肺腑,其實都是為了給別人看的,如若不然,他留著那信的底稿又為了什麼?

這樣看來,1994年春天在聯想曆史上的最令人悲傷之處,就是倪光南和柳傳誌彼此失去了信任。很多人都會奇怪:柳傳誌能夠那麼寬容地對待給他帶來極大麻煩的孫宏斌,倪光南在公司裏也處處都是一副忠厚長者的形象,可是這兩個人竟會為了一些小事如此劍拔弩張。這是因為那些人不能理解,信任乃是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紐帶,它包含著巨大的情感也包含著堅定的信念,一旦失去,任何一個細小的嫌隙都有可能變成難以逾越的鴻溝。

一次戰略抉擇演變成個人糾紛

楊元慶在北京發布“E係列”的那一天,倪光南來到上海,加緊追求他的新理想。他的上海之行讓公司的很多人興奮不已。至少香港聯想的呂譚平、吳禮益,還有副總裁張祖祥是這樣的。他們與倪光南一起在上海待了三天,與複旦大學和長江計算機公司達成合資建立“聯海微電子設計中心”的意向。“設計中心”的目標是“集成電路”,也就是開發製造計算機的專用芯片。毫無疑問,它在計算機產業的“微笑曲線”上屬於高端產品,所以倪光南一說起來就會兩眼放光。好幾個月來,他一直在這件事上傾注著自己的熱情,想到僅僅依靠北京和香港的技術人員還不足以擔此重任,所以指示香港聯想至少再招聘15個研究人員,還試圖在美國尋找芯片設計專家。這兩件事情經數月努力進展不利,於是他便來到上海開辟新的舞台,果然三方一拍即合。有證據表明,倪光南曾在4月23日的總裁室會議上將“上海計劃”向柳傳誌和曾茂朝報告,當日的會議記錄寫有“柳傳誌等同誌表示讚同”一句。但是也有證據表明,柳傳誌當時仍在權衡此事利弊,所以總裁室的會議並未形成決議。從倪光南的立場上說,他急於將自己的全部熱情和智慧投入“集成電路”,是有理由的。當日“聯想漢卡”的頹勢已無可挽回,而微機事業部的誕生以及楊元慶的大權獨攬,又決定了倪光南不能像在昔日主導“聯想漢卡”那樣來主導“聯想微機”的未來。在公司最重要的產品中不能擁有一席之地,這和一個總工程師的身份無論如何不能相符。假如一個技術領袖不能在公司的技術方向上發揮主導作用,那麼他的威望乃至在公司的地位都會發生動搖。但是我們更願意以廣大而積極的眼光來看待倪光南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