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光大亮。
秦軼挨著薑容的側臉蹭了蹭,仍舊閉著眼,滿足地歎息了一聲。
待得徹底清醒,他撐起身體,細細看著身下的人,伸手輕輕描過她的眉眼,觸手生溫,柔軟細膩,他的阿容,身子是溫熱的,猶如生人。
隻是沒有呼吸和心跳。
也不再和他嬉笑打鬧。
秦軼俯身,含住她的唇瓣,先是溫柔地,一點一點啟開她的牙關,驀地動作加重甚而粗魯起來,似惱怒似祈求似絕望,隻希望她能給他一點回應。
然而終究無用,她依然無動於衷。
秦軼喉嚨裏出一聲低吼,又轉為嗚咽,他將她緊緊地勒在懷中,抵著她的額頭,某種溫熱的液體從眼中墜落,落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眼角滑落而下,沒入際。
良久,他睜開眼,眸子清瑩黑亮,裏頭倒映著她的影像。
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秦軼留戀地在她額上烙下一吻,緩緩起身。
並未讓宮人侍候,秦軼單手將自己和薑容兩個都穿戴齊整,隨後抱著她來到了桃花林中的亭子裏,坐看外頭滿目燦爛無比的桃花。
他將她抱坐在懷裏,貼著她的耳朵,與她輕聲細語,描繪這春日麗景。
遠看去,花樹掩映間,兩人宛若神仙眷侶,可堪入畫也。
張伯輿心翼翼地走近,躊躇了半晌,終還是開口輕喚道:“王上,兩年前青雲子獻上來的那塊石頭,您可還記得?”
秦軼瞥他一眼,不語,卻也沒出聲嗬斥。
張伯輿放下了一半的心,繼續輕聲細語道:“那塊石頭裏,開出來人腦袋大的一塊羊脂白玉,按著當初您和……王後的心意,如今玉匠已雕刻完成,您看是否要見見?”
秦軼鐵臂扣著薑容的腰肢,使她整個人背靠在他懷裏,他則下巴擱在她肩頭脖頸處,時不時側過頭親吻她一下,聞言動作一頓,道:“呈上來。”
“哎!”王上終於開了尊口,張伯輿心裏一喜,忙笑著應了,轉念又覺不妥,將這喜意按捺下來,顛顛地將玉匠給喚了來。
玉匠李庸,那一手玉雕功夫爐火純青,全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在玉雕上比他更高明的師傅。
所以當初那塊羊脂白玉便交給了他來操刀,另幾位雕工同樣不俗的師傅從旁協助。
李庸手裏心拖著一隻兩尺見方的木匣子,穩步跟隨在張伯輿身後,來到亭子外。
待行過禮後,李庸進入亭中,將匣子安放在石桌上,動作輕緩而穩重地打開來,將裏頭的一應東西俱都拿出來。
裝在木匣子裏的並非成品,而是待組裝的零部件。
九隻玉匣,一隻同色雕花的玉石底座,一隻雕刻而成的長條形架子,上頭分布有“枝條”,最上頭立著鴿子蛋大的一顆夜光珠,便是在白日,也散出一團柔和的白光,當真有如芝蘭玉樹也。
李庸將“玉樹”安放在玉石底座之上,繼而拿起一隻玉匣,在上麵一通操作,便將玉匣變作了一塊巴掌大的玉牌,上頭分明雕刻著一幅完整的畫作。
畫中男子擁著女子在花叢間漫步,言笑晏晏,正是秦軼與薑容兩個。
秦軼不禁抱著薑容坐直了身體,神色更為認真。
李庸依次將其與八隻玉匣都還原為玉牌的模樣,每一隻玉牌,正麵都雕刻著一幅秦軼與薑容的畫作,背麵則雕刻著雲紋與龍鳳。
秦軼道:“拿過來。”
張伯輿忙遞過來一隻玉牌,秦軼接在手裏,拿到薑容麵前,“阿容,你看,這一幅刻的是我們乘鳳歸來,到了之後,你還向那對鳳凰各討了一片羽毛,要留著作紀念。
“這一幅,芍溪垂釣,溪邊開滿了芍藥,溪水裏頭魚兒遊動,你一看見,就要釣了來吃。吃完後,你躺在芍藥叢裏,靠在我懷裏睡著了。”
……
秦軼每拿起一隻玉牌,便將上頭所刻場景與薑容細細道來,柔情繾綣,好像能夠得到佳人的響應。
張伯輿看著他這模樣,早已垂下頭去,不忍再看。
李庸將三隻玉牌嵌合在一處,構成了一麵玉璧。如此,就有了三麵玉璧。
每一麵玉璧都由三幅的圖畫構成,最終又形成一個完整的大的場景,渾然成。
李庸將三麵玉璧安放於玉樹上,最後,竟成了一架三棱柱形的燈盞。
在裏頭夜光珠的照耀下,玉璧流光溢彩,上麵所刻畫的場景更加鮮活生動,簡直巧奪工。
張伯輿帶著李庸靜靜地告退,將空間留給秦軼與薑容兩個。
走出一段路,張伯輿回頭看去,依稀能夠看見王上擁著王後,將燈盞拿到她麵前,與她輕聲著什麼,麵上神色不出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