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我的身邊站著的是胖子,胖子的臉上還掛著彩,嘴裏不停地吸著冷氣,呼哧呼哧的像是一個角被撕開的不斷漏風的窗戶紙。我回頭看看他,覺得他的造型有些滑稽,胖子不僅體胖,頭也不小,還總愛理個光頭,所以現在從我這個角度看胖子,頓時覺得他特像被人開了瓢的郭冬臨。胖子發覺我在看他,很不屑的對我輕哼一聲。

“草他嗎,老子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老子記住他了,你看著,遲早不得弄死他!”說罷,便一屁股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我遲疑了一下,畢竟現在已經很晚了,按理說我這個時候應該剛吃完晚飯,在我的房間裏趴在一本《高考數學總複習》或者《英語十年真題》上睡覺了。可是胖子卻並沒有一點要回家的意思,我便隨即坐在胖子身邊。胖子的左手一直在捂著受傷的地方,我看了,傷口倒沒有多大,就是被開了個口子,但是卻挺深,血不停的流,嘩嘩的,很快胖子又把一包衛生紙用完了。我不由得生氣的皺了皺眉頭:“臥槽能不能省著點!早知道就不買衛生紙買衛生巾了”其實我自認為我不是小氣的人,隻是自從高二那次在陽台抽煙被我爸逮了個正著後,我的頓時失去了經濟來源,一周的零花錢可憐的就隻有五塊,結果今天胖子一下就用了三包衛生紙,共計三塊,節餘兩塊。

“我靠,這流著血呢我能有啥辦法?對了,別給我說你那手帕啊,媽的,跟頭上頂了個紅色褲衩似的。”聽到胖子的話,我把準備掏出來的紅色手帕又塞回了口袋。

手帕是米飯送給我的,我一直記得,其實當時的我們早就沒有帶著手帕的習慣了,即便是女孩。我一直認為帶手帕是兩類人的專利,一是幼兒園的幼兒,二是養老院的老人。但是米飯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帶著一個豔俗的大紅手帕,而且帶的那麼理直氣壯且別有韻味,讓很多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女孩不僅失去了開口諷刺的勇氣還偷偷自己也備上那麼一條手帕。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就是米飯將手帕送給我的那一天,那天我們初中畢業典禮,六月的西城已經算是很熱了。我清楚的記得那個下午她穿著校服,白襯衣,黑褲子,那所謂的改革後的校服。女孩的衣服上都係著一個短短的領帶,如同兔子的小尾巴一樣,隨著她輕巧的步伐一上一下的擺動,人造纖維的褲子被她挽上了一點,露出了她纖細的小腿和小巧的腳踝,她穿著帆布鞋。我甚至記得帆布鞋的鞋帶是紫色的,左腳的鞋帶不知道為什麼還冒出了一點線頭。

初三的我們整齊劃一的站在三點多的陽光下,校長很滿意的看著我們,夏天的熱浪使得汗水沾濕了他的假發,他咳咳兩聲,話筒隨即刺耳的響了起來。站在我不遠處的四九立馬開始起哄,他誇張的大笑著,很快便成功的帶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校長很不滿意的瞪著旁邊的操作音響的微機老師,微機老師趕忙蹲到半人高的大音響後邊去調試著什麼。然後我看見班主任像是看殺父仇人一樣怒視著四九並從隊伍後麵向著四九走去,可憐四九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吸引了這麼高的仇恨值,依舊沉浸在自己製造的歡樂海洋中無法自拔。突然音響傳來了極為尖利和刺耳的巨大響聲,校長不再瞪著微機老師而是捂住自己的耳朵快速的跑下講台,期間運動產生的風險些掀開了他的茂密的黑發。所有的人都捂著耳朵,四九也捂著耳朵嘴裏還不知道在說著什麼。五秒過去了,尖利的聲音依然沒有停,我懷疑微機老師是不是由於距離聲源太近已經被強大的聲波震死了。突然,有人戳了戳我的胳膊,回過頭去,隻見米飯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中依舊如常,她指了指操場後麵的空蕩蕩的初三教學樓,隨即轉身就走了。我還沒有從她的手勢中分析出一個合理的含義,可是見到她離開,我卻便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她。人群如同煮沸了的開水,有人蹲下有人大喊,甚至有女孩哭了出來,整個操場混亂的如同操,場。

而我,就這麼堅定的跟隨著米飯,耳邊的聲音甚至都不刺耳了,穿過紛雜的人群和鋒利的陽光,我生怕突然就不見了她的身影。如同她的出現一樣突兀卻唯美的消失掉。

我一直跟著她走到了教學樓的天台,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我開始逐漸冷靜下來,開始擔心如果班主任發現我不在隊伍裏麵怎麼辦,比如在我們走到二樓時音響已經恢複了正常,所有人都是一副既慶幸又有些失望的樣子。教導主任開始心有餘悸的拿著話筒喊著:“各班主任各班主任,管理好自己班級的學生。”比如,米飯的紅手帕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從口袋掉了出來,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動了動,卻沒有說話,那手帕像是風中的葉子一樣,飄蕩了幾下就安靜的落在我麵前的台階上。我想了想俯下身去將它撿了起來,這樣一會也好和米飯展開話題,最起碼能聽她說個謝謝,然後我能回個沒事,不用謝,而不是傻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米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一個凸起來的半人高的水泥柱子上,我隨即跟了上去,她轉過頭來,對我說:“喂,你有煙沒,給我一根。”聽到這話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抽煙是那時的我最想做卻又最不敢做的事之一,在我父母眼裏,抽煙是一種犯罪,這罪在年幼的我看來甚至與殺人放火沒有太大區別,一個是被我爸打死,一個是被警察打死。而且如果能選擇誰結束我的生命,我一定選擇警察叔叔。可是現在,我不能就這麼給米飯說我不抽煙,因為我覺得在她眼裏不抽煙是一種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