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小琴子和阿飛的身世,也是讓人不勝唏噓。
小琴子全名謝鈺琴,乃亳州人氏。此女剛剛降臨人世,其母就撒手人寰,而她的父親為此悲慟過度,其後不久,也拋下幼女,離世而去。故此上,小琴子萬不得已,小小年紀就寄居在叔父家中,被當作婢女一般養起。
按說其叔父謝全易雖好些酒食,整日昏沉度日,為人倒無甚大過,叔父的兒女們與小琴子一同長成,彼此之間也有些姐弟妹情分,無奈叔母郭氏為人尖酸刻薄,眼裏容不下小琴子這麼個幹吃閑飯的人兒,兼且家中經濟又不好,一來二去之後,郭氏就打起了小琴子的主意。
她不顧小琴子的叔父反對,一力主張,待小琴子滿了十二歲,就一張死契,賣到豪富人家去做侍女。
要知道,這死契一簽,小琴子的生死婚嫁就絲毫都由不得自己了。若能遇到個心善的主人家,自然是蒼天庇佑;若是運氣差些,遇上個苛待下人的主子,那這一生,苦楚自不待言。
可即便如此,那郭氏也還嫌不夠,後又被個做人牙營生的鄰居婆子攛掇,竟然想著將小琴子賣到青樓裏去,隻因那般皮肉價錢,可比當作婢女賣高出數倍呢。
於是,靠著那人牙婆子穿針引線,郭氏暗地裏和青樓那邊談好價碼,簽好身契,再收妥了銀兩。
趁著某日閑適,她買來些上好酒食,將自家男人灌醉,繼而將小琴子交到青樓****手裏,還騙她說,這男人是來帶她到富貴人家去做下女。
小琴子不知來接自己的人是青樓****,但萬幸那圍觀的鄰居中卻有人識得此人,當下叫破之後,小琴子驚駭欲絕,哭鬧不休,其堂弟妹眼見這番情狀,心中難過不舍,亦是陪著一同哭叫求饒,這番擾攘之後,倒惹來一個路過的煞星,杏林仙子方漱梅是也。
方漱梅冷眼旁觀,待明瞭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之後,自然不會坐視。
方仙子一出手,首先賞了郭氏兩個上好的嘴剮子,直打得她披頭散發,嘴角流血。那郭氏要上前拚命,又哪裏是她的手腳,兩三個回合之後,郭氏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爹叫娘起來。
方漱梅下手自然曉得輕重,當下也不理她,轉過身來,就自己掏錢,將小琴子的賣身銀子,如數還給了青樓的****,從其手中換回了小琴子的賣身契。
好在那青樓****受命來接人,應對此般事體,原也是經驗老到,為了防備有何突發事幹,身契也帶在身邊,以做個明證。眼下事情鬧大,他也自然樂得放手,取了銀子回去複命,也省了個逼良為娼的罪名。
最後,方漱梅在郭氏麵前,輕輕一掌,將一塊火淬青磚碎成齏粉,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其後方漱梅施施然說道,自己也是亳州人氏,每兩年就回來一次,若是暗中查訪到郭氏還未改過從善,則屆時她的腦袋,就會落得和這青磚一樣的下場。
隨後,方漱梅帶著小琴子飄然離去,回到了京城雲仙觀中。至於那郭氏,驚懼之下,從此倒也洗心革麵,收拾起那些齷齪心思,好生過日子不提。
待得方寧歡與馮堃兄弟二人結識之後,方漱梅因著小琴子塵緣未了,不宜身入道門,將其與馮氏兄弟一同安置到了青坊胡同的宅子中。
再說起那叫阿飛的男孩,其本名劉振飛,今年也才一十三歲。
劉家原在通州,離京城並非遙遠,因著家中人丁不旺,故而阿飛打小就和父親相依為命。其父劉元也通曉些文墨,素日裏靠賣些字畫維持生計,家中並不富足,但劉元對阿飛頗為疼愛,日子一天天過下來,雖是平淡如水,倒也頗為自得。
但這平靜安樂的日子卻為一場橫禍打破。一年多前,鄰居家中深夜走水,火勢燎天,甚而蔓延到劉家的宅子中去了。
阿飛的爹爹驚醒之後,火勢甚大,已是逃離不及,在奮力將阿飛救出之後,劉元自己卻重傷辭世而去,自此後,就留下阿飛孤苦伶仃一人,在這世上掙命。
家中並無恒產,阿飛孤苦一人,又如何能維持生計?總算劉元身前為人親厚,與鄰裏間也結下些善緣,故此上,阿飛還能靠著一些好心的叔伯嬸娘接濟,將就著度日。
隻是這場祝融之火委實無情,整整一條街道幾乎毀之殆盡,日子一長,這些好心的鄰裏,亦是捉襟見肘,自顧不暇了,阿飛性子倔強,見此情狀,也不願拖累這些恩人,遂在某日夜裏,孤身一人,離開通州,前往京城。
若是留在通州,被這些好心鄰居尋見,豈非又是一場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