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官人麵上渾似不以為意,隻見他長眉一揚,一雙墨玉般的眼眸熠熠生輝:“李大人高升,原是好事,既是如此,更應好好道賀一番才是。”
李鳳蕊聞言一怔,隨後卻是訕訕笑著轉過臉來,口中稱謝,襝衽一禮。
鄭胤更是連連拱手:“難得子軒你光風霽月,大人大量,真是慚愧……”
小官人麵上笑意更深:“自家兄弟,說什麼客套話……”話鋒一轉,卻又說道:“隻是,我這作小輩的奉上一成利作賀儀,卻不知敏時你如何打算呢?不如這樣,你就拿出半成利來,為日後鳳蕊的嫁妝添點彩頭罷?左右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切莫心痛才好。”
鄭胤聞言大驚失色,但因知道麵前這小爺的魔王性子,不得不哭喪著臉,應承下來。
這一刀插得鄭胤分外肉痛,小官人心裏這才舒爽了一些,他得意的拱拱手,分外灑脫的離去。
鄭胤哎了一聲,待要追出去,李鳳蕊卻一把將表兄扯住,過了一會兒,方才直視著小官人消失的方向,略帶狠意的說道:“放心吧,表兄,這些利錢,我都不要!”
鄭胤聞言,喜上眉梢,片刻之後,卻又苦著臉說道:“這如何是道理?我都應承了子軒了。”
門外庭院中,碧樹紅花,綠草盈盈,正是一派賞心悅目的美景,但李鳳蕊卻是目光冷冷,不為所動:“哼,拿了這些錢,在他麵前,又怎能理直氣壯的說話?他還是這般性子,以為這樣就能將我拒之千裏了麼?想跟我一推兩清,休想!”
鄭胤搖搖頭,徑直坐下:“蕊兒,你就知足了吧,子軒已是仁至義盡了……你的心意,他那般睿智人物,豈能看不出來?若是當真對你有意,他又豈會這般應對?不要弄巧成拙,反倒把這條路子斷送了……這般仗義朋友,可到哪裏尋去?隻要有他在,你在京城,也絕對沒人敢欺壓到你的頭上來,又何必定要勉強呢,強扭的瓜不甜。”
一邊說著,他喝了一口杯中清茶,這才發現,茶水是溫熱而已。放下茶盞,他卻見自家表妹臉上盡是不甘心的神色,輕歎口氣,鄭胤又說道:“此前我已說過,子軒這趟路過保定府,還有一個官宦家的小姐隨行,看他愛得眼珠子似的,連麵也不讓我見,就知道,子軒心裏,應該是她了。”
李鳳蕊輕輕坐下,又恢複了嫻靜端莊的模樣:“是,表兄,你說的這些,小妹都知道,但表兄你也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但凡有一線可能,我也是斷然不會就此罷手的。”
廳堂之外,陽光正是明媚,將那暖意徐徐送進來,但卻襯得這心裏,越發的冷硬。
鄭府,明春園中,小廚房內。
青玉一邊切著菜椒丁,酸菜丁和香菇丁等配料,一邊沒好氣的說道:“小姐若是想吃,和府裏的丫鬟們說一聲就是了,老是親自下廚,若是讓外人曉得了,還不知道嬤嬤會怎麼說我們呢。”
阿寧盯著鍋裏的熱油,口中笑答:“嬤嬤也是一番好意,但我覺著,自己動手做些好吃的吃食,沒有什麼不妥呢……何況小官人他們一路辛苦了,今日好不容易暫時安頓歇息下來,也該好好做些飯菜犒勞三軍了。”
拿著長柄大菜勺稍稍吃力,阿寧將勺柄架在鍋沿上歇歇手:“再說,此際畢竟是在別人家裏,太過麻煩別人,終究不好。”
青玉聞言默然,而林鳳顏亦是輕輕點頭。
眼見鍋裏熱油滾沸跡象,阿寧交待了一聲:“鳳顏姐姐,小火即可。”林鳳顏笑應一聲,將灶中柴禾略抽出幾根,放入另一個小灶中。
阿寧接過青玉手中的鱸魚,倒提在手中,另一手以湯勺舀起沸油,緩緩往魚身上澆去。
那魚事先洗淨剖好,再以鹽,酒,胡椒等調料醃製,其後裹上太白粉和些許蛋液,此際滾油一經澆注,“哧啦”聲不斷響起,登時一陣濃香撲鼻。
阿寧笑說:“你們倆兒可得遠著點,要是油點濺到臉上,嫁不出去的話,可別怨我喲!”
林鳳顏但笑不語,青玉看了一眼正不斷將滾油澆到魚身上的小姐,嘟著小嘴說道:“嫁不出去,正好一輩子跟著小姐,蹭吃蹭喝,呀,小姐,小心點,仔細濺到手上……”
阿寧手中不停,一麵笑答:“那本小姐不就虧大本了,青玉你二八年華,青春貌美,本小姐還尋思著要把你賣出個大好價錢呢,居然還惦記著要吃我的老米飯吃一輩子……”
瞟了一眼青玉,看著她麵上擔心神色,阿寧心下感動,遂將手中鱸魚伸得更遠一些,隻是這樣一來,這本身就不小的鱸魚,就更讓阿寧覺著吃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