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逍遙當真神駿,但畢竟也是兩人一騎,沒過多久,身後的馬蹄聲也漸漸近了,懸刃婆婆已是追了上來。
風中遠遠的傳來她陰惻惻的聲音,甚是瘮人:“統領大人,你明知今日乃是不解死局,又何必執意要逃,玉皇頂外,方圓十裏都有伏兵,若非老婆子為了頭功,早已傳下煙火信令,收攏包圍圈了。何必再費這般手腳呢,大人就成全了我這一番心意吧!”她人雖隔著一兩裏地開外,但這番話語凝而不散,仿佛在人耳邊說出,看來即便已經受傷,這懸刃婆婆仍是不容小覷。
小官人冷哼一聲,並未理會老妖婆的攻心之計,隻是腳下越發夾緊了逍遙的馬腹。
雖是策馬狂奔,並未回頭,他仍可感受阿寧到越來越緊的懷抱。
小官人微微一笑,眼睛仍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山路,略略偏頭處,待要向阿寧說話時,卻猛地一聲嗆咳,低頭噴出一口黑色的血來,同一瞬間,下肢也迅速麻木起來,握著韁繩的手指也開始有點不聽使喚了。
阿寧大驚失色,環抱小官人腰身的雙手不斷顫抖,想要抬起手為他擦拭時,小官人卻緊緊壓住她的手,回頭淡淡看了阿寧一眼,隨即控著韁繩,越發急促的策動逍遙往前飛馳而去。
風兒呼嘯而過,毫不留情的掠過一切生死和悲歡。
淚眼朦朧間,阿寧沒看清,那眼神中,有多少的溫柔和留戀,多少的情深和不舍。
終於,來到山腳下時,天色已是全黑。
和阿寧下馬之後,小官人將馬轡等物卸下,摟著逍遙的馬頭親昵的蹭一蹭,旋即摸著逍遙的脖子說道:“老夥計,從此之後,大家就是海闊天空,各自歡喜了!”
逍遙甚具靈性,不舍離去,它垂下頭去,輕輕晃著大大的腦袋,前蹄在草地上不停刨動。
小官人淩厲的看著逍遙,沉聲喝道:“去吧,離了我,興許還能撿回條性命!”對這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他甚少如此嚴厲聲色,但這樣,也許是不得已之中的最好處置手段吧。
說完這話,小官人迅疾回過頭去,不再看逍遙的晶瑩雙眸。他不顧阿寧抗議,也沒交待一聲,就徑自背起她,提縱身形,飛快的穿入那漆黑的山林之中。
小官人背起阿寧時,就已經氣沉丹田,反照天心,強行運起已經漸漸潰散的功力,施展出極耗體力的輕功身法,向前貼地飛掠而去。但他並未沿著那些崎嶇山路前行,反而專門揀那沒有路徑的密林穿行而過。
夜色漸次深沉,荒野樹林中,是小官人快速穿行時衣袂帶起的樹枝和雜草拂動聲響,間或伴隨著遠處,不知名的鳥兒和獸類叫聲。林中樹木密布,有些地方甚至是雜草齊腰,荊棘叢生,委實是步步難行,但此時生死危難之際,也隻能咬緊牙關,低頭行路。
一路奔走不停,阿寧將頭臉伏在小官人火熱的背上,心頭陣陣茫然,眼前光線微弱,目力難及三丈之外,四周浮動著草木清香,不時有枝葉擦身而過,霎時間,竟然有不知身在何處的恍惚念頭。但定過神來,心頭卻湧起一時難去的悲傷,她緊緊的從後邊摟住小官人,聽著他劇烈的心跳,聽著他沉重的喘息,阿寧如寒星般的眼眸中,漸漸泛起著異樣的決絕。
雖千萬裏,必欲一同前往。
隻要,有你在身邊就好。
卻在此時,隻聽得砰的一聲響,遠處,密林之外,一支煙花旗令升到半空,五顏六色,絢爛盛放,狀似鮮豔欲滴的蘭花,在夜空中呈現異彩。那妖豔的光芒,映在小官人回頭看去的墨玉般眼眸中,卻映出一絲絕不屈服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