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1 / 1)

大江東去人北望,飛花卷水縱梭,船至下坡激流,忽感身輕心墜,周身風過帶衣,耳畔鼓鼓作響。朱顏走近甲板,眺目而視,兩岸叢林似飛,一時興起情濃,竹簫手握,氣韻皆成,曲調越來越快,似能攪飛這一河潮水,將天地也攪個天翻地覆。

然而有絲竹洞管,無弦箏鳴鳴則可惜,身後琴聲振振與她的碧海潮生曲相和一拍不差,二人便真如江中水濤,浪中飛花。曲再和一輪,江中船中布滿罡正誌氣,而後摧枯拉朽,洪濤洶湧,白浪連峰,風嘯雲飛,天衣無縫。朱顏覺得心在顫抖,不止是覺得,她的唇在顫,手在顫,指頭也在顫。她第一次被自己的樂音震撼,為自己的樂音神魂激蕩,而那個與她碰撞出火花的,與她碰擦出激動之情的撫琴之人正是雲洛。

回眸望去,是啊,他也在顫抖,他怎麼能不顫抖,他們在一浪接一浪的撞擊下碎裂,融化,瘋狂,沸騰。他們的感情在泛濫溢出,恨不得身體也要炸裂。

可是呢,可是呢,潮退心平,朱顏隻得長長對視著他,終是矮生向雲洛一福。她無以言表,激動也好,靈魂的碰撞也好,藝術的火花也好,他們一同完成這不可再得曲隻情境,不可再得知心境,她必須向雲洛致敬。

甲板邊,素影倩麗的女子臨風回眸,碧碧眸光中閃動著從未有過的激蕩,是的從未有過,無論對誰從未有過。所有人都能從她的眼睛裏看出,這個女子被喚醒了,她的靈魂蘇醒了過來,若前刻她空有一副皮囊架子,那麼這刻從裏到外才真正是她,是配上完美表象的靈魂。

那女子端莊的福身,優雅高貴誠意倍至,是了,這麼多相處的日子,哪裏見她向男人施過女子閨閣之禮。她向他這一禮,便承認了雲洛,承認了他們了嗎?

朱顏速速退回到無人處,她用泛涼的指尖捂著唇,盡量不讓自己激動而驚叫出聲,不讓自己再顫抖。他們方才做了什麼,是和了一曲麼,而這不過是一曲,為何能令她這樣,她方才回眸看到雲洛,覺得雲洛似在發光,他們竟然能默契至此,她第一次明白了雲洛四公子之名,名副其實!

眾人因曲而沸騰,大暮之人浪漫無拘,聞得好樂便請而設宴。擺宴起舞,船經下遊,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月起銀輝灑江,江麵反射銀光瀲灩。船艙內地位最高的為太後與天啟帝,朱顏受寵,坐於太後下手。因著今日小宴為的是朱顏與雲洛那一曲碧海潮生,且起頭的便是朱顏,於是眾人圍了賀她頻頻遞酒。

此乃好意,來者不拒,但淺量便是淺量,非因此酒不烈而能數杯不倒。不待後麵的人再來灌她,她已麵目潮紅,雙目發直,呆呆愣愣不知看了些什麼。

眾人哪見過這等豔景,美人微醺,粉頰含春,春入眼瞳,罩上一絲縷春潮情意,而那美眸含憂含愁,風情無邊。一時也無人敢敬酒,皆默契的欣賞這一副美人微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