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小說(5)(2 / 3)

小陳沒接我的茬,問:“這家是幹什麼工作的?”

“幹什麼工作?什麼工作也不幹,放羊。那年,全自治區開始第二輪子承包,許多人不敢幹,田廣生不怕,他一個人承包了隊裏兩百多隻羊,六十多頭牛。”

我們才說了一會話,廣生嫂把飯忙活好了,開始一樣一樣地往桌上端。七大八小,很快端來了滿滿一桌子。

我望著滿桌飯菜,不由得想起那年工作結束時,離開她家的那一幕。

那天,廣生嫂知道我要回烏魯木齊了,家裏卻連一把做拉條子的麵粉也沒有。她空著手,張羅了半天,最後沒法,偷偷跑出去,跟東邊王家借了四隻雞蛋,給我做了一碗荷包蛋。那時,她兒子小狗兒才五六歲,看見雞蛋,叫著在吃。廣生嫂急得對廣生哥直使眼,讓他快兒子抱出去。我端著碗,聽著娃娃遠去的狗兒的哭聲,怎麼也咽不下!

想到這兒,我忽然想起了她家兒子:“哎,廣生嫂,你家小兒子呢?”

廣生嫂說:“不是小兒子了,大兒子了。比我都高出一頭。在縣城高級中學念書呢。後年就要考大學了。這不,他爸今天給他送錢去了,還沒回來哩。”

“廣生哥現在還在搞承包嗎?”

“他呀?早不承包了,人家現在是總經理嘍。”

“總經理?什麼總經理?”

“前年,莊上哈斯別克的叔叔從哈薩克斯坦回國來探親,見到紅柳窩這麼多的牛羊,想從我們這兒買些回去。他說他們哈薩克斯坦那邊,一瓶牛奶都賣幾十個盧布。你廣生哥聽了,就跟鄉裏商量,想在紅柳窩建一個畜牧公司,專門對哈薩克斯坦那邊出售乳製品。鄉裏同意了,給了他貸款,他就辦了個‘紅柳乳製品公司’。頭一年就賺了幾十萬。”

“是嗎?”我真不敢相信,廣生哥那樣一個老實巴交的放羊倌,竟然也能把生意做到外國去。這麼一個變化如此之大的家庭,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幹嗎還到縣裏去找什麼焦點呢?我讓小陳趕快幫我拿出攝像機,先將眼前這一切的一切攝下來。

第二天,天氣放晴。

太陽從天山尖上慢慢地露出霞光來,照在皚皚白雪上,晶瑩刺目,給臘月的鄉村,增添了無限生機。人們常說“瑞雪兆豐年”,今年年前的雪好大呀!

吃過早飯,我和小陳整理好東西要走。忽然,外邊傳來一陣車響。我從大玻璃窗朝外邊一看,一輛嶄新的紅色桑塔納,停在了院門口,緊緊地挨著我們那輛破212。在耀眼的陽光下,放閃出紅色光芒,就像誰在白色的原野上扔下一顆紅瑪瑙。我一看有人下車,就喊:“廣生嫂,來客人了。”

廣生嫂正在裏邊給我們裝過年的東西,聽我一喊,忙放下,跑出來,往外一看:“咦唏,啥球客人,你廣生哥回來了。”

歌殤

早晨,我在房裏練琴。看見窗口走過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這人似乎在哪見過?對了!那年中秋節文藝晚會上,唱《北京大碗茶》的那人!一個大歌唱家,咋到我們這個小城來了?

下午,學校沒課,我一個人在家做題。忽聽有人敲門。我問:“誰呀?”

敲門人輕聲地說:“我是前麵樓上的。剛搬來。想跟你們家借個掃把,行嗎?”

開開門。正是早晨看到的那個大歌唱家。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說:“我叫洪貞貞。剛搬到前麵樓上。”

洪姨收拾好房子,接著,就從火車站那兒往前麵樓門口拉家具。那架鋼琴好重,壓得七八個民工小夥站不起來。我從樓窗向外看,心裏好著急,覺得大夥應該去幫著抬一抬才對。可兩棟樓上的人,都那麼無動於衷。我敢說,絕對不是我們一家認識洪姨,許多人都從電視上認識她,都愛聽她的歌,為她鼓掌過,為她傾倒過。這會,咋都跟路人似的?

第二天早晨,忽聽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從窗戶飛進來。意大利民歌《拉姆斯》。是洪姨彈的嗎?棒極了!我連忙起床:“媽,我出去聽會兒琴好嗎?”

媽媽很明確地反對我出去聽琴。說:“出去聽啥琴?彈你自己的行了。”

“哎呀!你聽對麵樓上那大歌唱家彈得真是棒極了哎!”

“什麼大歌唱家小歌唱家?這種人,一陣紅過去就過去了。舊社會,這種人就跟妓女差不多。”

媽媽說這話讓我感到很吃驚,她以前看到洪姨在電視裏唱歌,是那樣讚美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