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晚看到羅冬勤同樣不是有心底殘存的那種非想,隻是出於一種好感。有些女人對曾心底曾經閃念過的男人,這種好感都會一直餘存,揮之不去,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異性相吸吧。不過,當她看到羅冬勤還帶著另外一個男人來赴宴,她很感好奇。因為此人和肖家從沒有任何接觸和來往。這個男人她以前是見過的,那是她和前夫到鎮政府辦結婚證時,在辦公室裏見過。雖然結婚證不是他辦理的,但由於他人長得高大和帥氣,又講一口與桃陽不同的外地口音,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鄉村的女人對在政府機關工作的人,都有種與生俱來的羨慕。讓肖曼鳳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每逢她上菜,都會用一雙讓她心跳的目光盯著她,這讓她很感驚異。她忍不住,幾次跑到衛生間在鏡子裏偷偷地瞄著自己,整整或梳梳自己的一頭亮發,把衣領撿起,生怕是不是自己的衣著和打扮不齊整,才招來他的目光和注視。

當肖曼鳳再次來到大廳時,妹妹肖曼美和招贅的新郎杜光慶,已經雙雙舉著酒杯來到酒席向宴客敬酒獻茶了。後麵還跟著肖父和肖母。喜上眉梢的肖父提著一壺紅酒;幹淨利落的肖母則提著一壺熱茶,以備給新娘和新郎給宴客續酒續茶。這在肖山村的婚俗,這種敬酒獻茶是宴席的最後一道禮節。賓客們紛紛從席位上站起,男人拿著酒杯,女人拿著茶杯,和客人相互道些吉利美好的賀語,然後幹杯。這道禮數過去,客人就可離席散去。

肖曼美走到羅冬勤和鄭其揚麵前,敬道:“今晚你倆是遠地來的貴客,我和新招的男人杜光慶,向你們致謝!來!我們再幹一杯!”杜光慶也舉起酒杯,說了聲:“謝謝你們今晚光臨!”然後一杯酒一幹而盡。

羅鄭倆人也舉杯一飲而盡。賓客們齊聲喝道:“痛快!你們再來一杯!”羅冬勤可是個老江湖了,說:“不能隻我們倆痛快,要敬大家都一齊來。”賓客早已酒飽飯足,哪有誰還想再喝這種隻是出於禮節的,傻瓜一個的“傻酒”,於是都笑著送走新娘和新郎,讓他們到別的席位去辭客。

不久,肖家大院外響起了宴席的辭客鞭炮聲。

客人逐漸離去。

時間已是深夜十一點。羅冬勤和鄭其揚離席在院門口與肖家人道別。這時,肖曼鳳也在大門口,她牽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望著牽著摩托車準備離開的羅冬勤和鄭其揚,她忽然想到什麼,上前對羅冬勤說,“你們要走村頭柏油馬路回去吧?我和兩個小孩搭你們的摩托回去好嗎?”肖曼鳳說的要回去就是回雙陽村的陶家,去桃陽鎮雙陽村是順路。羅冬勤說:“好啊,我們是順路。”又對鄭其揚說,“她家就在柏油馬路路旁,你載她,我載兩個小孩。”鄭其揚沒有推辭,於是他載著肖曼鳳,羅冬勤載兩個小孩,一齊上路了。

鄭其揚就是在這種場合,第一次和肖曼鳳接觸。從而與肖曼鳳這個美女開始了一番不同尋常的來往,之後,又發生了一係列既歡樂又悲傷,既離奇又慘烈的故事。

現在我們的故事就轉到鄭其揚身上。

鄭其揚出生在離青佛縣一百公裏的海濱城市銀洲。其父母都是青佛縣鄭龍鄉人。父母早年從鄭龍鄉去銀洲做縫紉手藝,自個在銀洲市開有一家裁縫店。鄭家有兒女仨人,在鄭其揚身上是一哥一姐,鄭其揚居尾。父母是手藝人,一家人在銀洲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鄭其揚一九七七年高中畢業,那時“四人幫”剛剛粉碎,城裏的知青還得去上山下鄉,隻是政策已沒以前那樣強硬,可以由個人選擇下鄉地點,不再像以前那樣強行送到邊遠的山區。老家鄭龍是鄉下,鄭父就選擇讓兒子回原籍鄭龍公社當“回鄉知識青年”。青佛縣知青辦同意了,就把鄭其揚安排在鄭龍公社知青點。可以說,鄭其揚回鄭龍公社,已屬上山下鄉最後一批知青了。他來後的第二年,也就是1978年,知青政策已徹底撥亂反正就再也沒有知青上山下鄉了。

鄭其揚到鄭龍公社知青點時,那兒已經沒有多少知青了。老知青招工的招工,沒招工的也都返城了。在鄭龍知青點的,大都是像他這種剛從高中畢業來的知青,而且大都是縣裏來的幹部子女。那時青佛縣有個不成文的政策,或叫“內部規定”,隻要上山下鄉二年就可安排工作。換句話說,這些幹部子女隻要到鄉下“鍍金二年”,就能名正言順安排到一個好工作。鄭其揚和這些幹部子女都在一個知青點,但他是回鄉知青。雖然待遇相同,但還是有些差別。這差別在於這些幹部子女都驕生慣養,經濟條件好,他們平時都三五成群結伴一起,一起回縣城,一起回知青點,一起下地幹活,連吃飯都聚在一起。他們很少和鄭其揚在一起。因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的父母在縣裏都有一官半職,而你的父母是裁縫,又是回鄉知青,他們的優越感不言而喻。鄭其揚除了沒像他們有隨意可以亂花的錢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說的一口與他們不同口音的銀洲話。所幸的是他從小在大都市長大,人並不土,骨子裏仍透著大都市人的那種城裏人的氣質。這多少沒讓那些傲慢的幹部子女看扁,多少彌補了他作為平民百姓子女身份低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