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是嗎?”凸眼輝板起臉來,說:“我好話跟你說了,你不領情。我看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話剛說完,凸眼輝捋起袖管,大手朝林日寸的臉頰“啪啪”先就兩個耳光。這沒來由的耳光打得林日寸一時眼冒金花。辦喪事的林家人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圍了過來,有人拉過一臉殺氣騰騰的凸眼輝勸說:“今天是個大喪的日子,你再怎麼說也不能在今天動粗啊!”凸眼輝見林家人拉住他,一怒掙開,抬起大腿一腳踹翻正在做法事的那張八仙桌,上麵的法器、符水、碗碟、供物撒了一地。口裏罵道:“林日寸,你是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這個人怎麼怎樣蠻橫,不講一點人性。”一個正在一邊吊喪的女人見狀不解地說了一句。說話的人正是時雅露。因為林日寸是鎮上和縣裏礦業第一人,林妻亡故,她是代表鎮政府和鎮婦聯送花圈和喪禮來的。她來桃陽鎮不久,根本就不認得凸眼輝,旁人趕緊對時雅露稍聲示意:“你不要吱聲,他是‘凸眼匪’,是天口鐵礦的大礦痞,是桃陽鎮上第一歹仔。你開口,等下,他連你都會打。”
“他再歹仔,再蠻不講理,也不能在人家遭遇不幸的喪事來踢場子啊!”時雅露哪知什麼“凸眼匪”,不過看他兩隻像青蛙眼凸出的大眼,也感覺他是個惹不起的凶神惡煞,她聲音稍微放低了一些,但仍悄聲說:“他這樣無法無天,沒點人性,可以打個電話向派出所報警啊!”
“沒用的,派出所的人來了見是‘凸眼匪’,先逃的就是派出所的人。”旁邊有人向時雅露輕聲補充說。
時雅露聽了,就沒再吱聲。
“我告訴你——”凸眼輝指著驚慌失措愣在一邊的林日寸說:“我急用二十萬元建房子,你今天不馬上借給我,今天你的法事就別想做,你的妻子也不要想下葬了。”這時,凸眼輝又甩開林家人,又一腳踢翻一個擺在棺樞旁的旗幡,又一腳踩翻一個白色花圈。見凸眼輝動起真格,想到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林日寸推開護著他的林家人,對凸眼輝說:“你是要來借錢的,那我們上到三樓,錢在樓上,我拿去借給你就是。”
凸眼輝一腳撩開眼前擋住他去路的一條板凳,把那條板凳抓在手上,然後跟在驚魂甫定的林日寸身後登上了三樓。林日寸上樓後進到一間內房打開保險櫃。裏麵放有一百多萬元是準備要為亡妻辦喪事用的。他慌忙點出二十一萬元,走到客廳對凸眼輝說:“你拿走吧!隻求你不要鬧,讓我安安心心辦亡妻的喪事。”凸眼輝接過二十一萬元,說:“你多給了一萬元。”林日寸說,“是多給你一萬,算作是我今天求你不要鬧的錢。你拿了錢,人往後門走。不要再到前門去,讓前門辦喪的人看到了,你我麵子上都不好看。”
凸眼輝瞅著幾近跪下哀求他的林日寸,感到這個大礦主膽小如鼠,又要麵子,便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向他多要個十萬八萬。他把外衣脫了下來,將那二十一萬錢用外衣包裹了起來,光裸著上身把錢提在手上,說:“我要不要打借條給你?”
“求你快走!還打什麼借條?。”林日寸的臉上掠過哀傷、悲戚和痛心交熾在一起的複雜感情,說:“我隻求你不要動不動就來我這裏鬧事,給我一點安寧的好日子過。”
“那就以後再補寫給你了。”凸眼輝擰起那包錢,下樓往後門朝後街走。再繞了半個圈去他來時停東風車的前街,然後得意洋洋翻了一下凸眼,爬上東風車把車開走。
這半是要挾,半是敲詐又獲得林日寸的二十萬元,林日寸還給他一萬元的“求饒費”,這讓凸眼輝既驚喜又納悶,這有錢的人真是命比金貴!自己略施蠻橫小計,這一筆錢就輕而易舉到手了。看來,人隻要像桃陽本地那句土話說的敢於過“黑水”,敢於“水不按渠走”,還真沒有辦不來的事,沒有發不了的財!他心裏也暗暗讚佩小騷女肖春蘭這次能給他出謀劃策,讓他獲得如此一筆橫財。凸眼輝把二十一萬元留下十一萬,用於建造樓房。還剩十萬就拿去肖春蘭那裏放貸。肖春蘭見他還沒一個星期就借貸到十萬元,心裏既驚又喜問:“你還真有本事,這錢是向誰借到的?”“還不是按照你說的,找了林日寸借來的。”凸眼輝回答著,他隱去了去砸林日寸喪場的過節,他說,“林日寸小心眼,這次沒能借我二十萬,隻借給十萬。”“十萬也不少了,還是你的麵子大。”肖春蘭說著,給他開了一張十萬元借貸一年的借據,並按照事先約定,當麵返還凸眼輝一萬二千元的利息錢。凸眼輝拿著一萬二千元,心中喜不自禁:這錢來得太容易了!他滾動著凸眼珠尋思著下一步如何找其他那些小礦主借貸,再來小騷女這裏放貸,從中牟利。就像小騷女說的,這可是個發財的好機會,他決不能放過。
第二天上午,神清氣爽的凸眼輝開著礦車到火車站貨運場卸完礦石,便到監管亭準備找監管員王曉利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