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浴室出來,就見到那個輪班的清潔女工了。碰過她若幹次之後,她不知道怎麼的,就把我當成可以推心置腹的老朋友看待。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如被管工的欺侮,以至工作時間太長,工作量又大,等等,她都一五一十地向我申訴,好像這麼一來,我就能夠幫她什麼忙的樣子。有時候當然也談別的,像今天。
“安蒂,有一件事情,也許你不知道,你不要以為我們這個鄉村俱樂部的會員都是有錢人,他們就一定不貪心,一定都是有教養的人。我告訴你吧,其實不是這麼一回事的。
你聽過穿得漂漂亮亮的太太小姐偷隻值一兩塊錢的爽身粉沒有?每一次我剛從儲藏室拿了一些出來,放在桌子上,哪知一轉身就不見了,不是這些會員偷了誰偷了?人家說一種米養百種人,實在一點也不錯。我不知道這些偷小東西的人,究竟是哪一種人?”
我說:“真的有這回事嗎?”
“難道是我騙你的嗎?”女工(我從來就沒問她叫什麼名字)有點誇張地咧了咧嘴巴,“更叫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呢。有一個女會員,連衛生紙都不放過。隻要她從那間廁所出來,那間廁所裏兩卷衛生紙就不見了。”
“是嗎?衛生紙一卷才值多少線,也用得著偷嗎?再說,你都拿走,別人大便好了,才發覺沒有衛生紙,怎麼辦?”
“就是嘛,”女工說,“安蒂你會這麼說,可見你是個有良心、有道德的人,不像她們那些人。安蒂我再問你:你知道閱覽室裏的雜誌為什麼越來越少嗎?”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也是被偷了?”
“以前是,現在不是,”女工說,“就因為負責人被偷得怕了,才把那些多人要看的雜誌收起來。我沒有騙你,安蒂,有時候連當天的報紙也沒蹤影呢。”
我笑了,表示這樣的事的確不可思議,的確荒唐,的確好笑。
“你別笑,安蒂,我再告訴你一件好笑的事:有一個女會員,幾乎每天晚上,都開車帶著女傭到這裏來,你猜她們是來幹什麼的?”
“洗澡?”
“隻猜對一半,”女工說,“另一半是洗衣服,節省自己家裏的水嘛!”
聊到這裏,我發覺我已經吹好、梳好了頭發,該回家了。才走了兩步,就發覺有東西差一點就忘了帶,立刻衝進浴室裏。我辛辛苦苦地從家裏帶了個空瓶子來裝滿一瓶子肥皂液,不帶走,不是太可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