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市民文化而存在的文學——論周粲的微型小說
邵德懷
審美選擇與都市文化的碰撞
周粲是新加坡著名詩人,近兩年來開始嚐試微型小說創作。激起他產生這種新嚐試念頭的原因是多方麵的。從主體上說,他是一個性子比較急的人,習慣在短時間內完成一篇作品。寫微型小說,雖然構思時間有時並不短,但一旦起筆往往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告一段落。創作微型小說,是他創作個性的必然選擇。從客觀上說,中國大陸和台灣所出版的微型小說的移入,對他的藝術思維形成了衝擊,從而使他對體式的選擇找到了現實依托。還有一個客觀原因,即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環節——出版方麵的原因,那就是新加坡報刊篇幅有限,編者比較歡迎短稿。對作品出世渠道的考慮,顯然也製約了作者對文學樣式的選擇。正是主觀和客觀原因的雙向影響,周粲近年的文學創作,在體式方麵進行了新的試驗。
微型小說作為小說的一種,周粲是在主觀和客觀雙方麵因素的決定下選定它的。那麼,周粲微型小說的文化內涵的取向,又是什麼所決定的呢?
新加坡有其獨特的社會文化環境。它的社會物質發展水平比較高,作家在文藝觀念上一般不會受到強行規範,讀者多層次的、多方麵的閱讀要求也能夠在創作界體現出來,並基本獲得滿足。在這個商業化的都市社會,由於世態和平、經濟穩定發展,普通讀者對文學的要求,很容易趨向於娛樂性和消遣性。在這種文化環境下,新加坡作家即使不像香港作家那樣較少考慮文學的教化作用和社會功利,起碼也要考慮如何使自己的創作適應一般讀者的接受心理。周粲一方麵要堅持自己基於藝術追求的審美選擇,另一方麵要接受讀者由於娛樂要求的挑剔。在審美選擇與讀者挑剔兩者間,向任何一方傾斜,對他來說都是困難的。為了藝術犧牲讀者?為了讀者犧牲藝術?他沒有做這種非此即彼的選擇。周粲畢竟不是一位背離社會人生的作家;他麵臨的畢竟不是一個民族矛盾異常尖銳的非常時期,不是一個需要作家為了民族犧牲藝術,完成人格的時代。從微型小說的創作實踐看,周粲似在竭盡力量將兩者協調起來,將它們統一在自己的創作活動中。可以說,他的微型小說就是其審美選擇與新加坡都市文化碰撞後分娩出的新生命。
倫理文化:內在的支柱
在新加坡居民中,華人約占總人數的百分之七十五,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是土生土長的華人,中國傳統文化對他們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失。椰風蕉雨對人的血緣的改變,遠遠落後於對人的膚色的改變。以他們為主要表現對象的周粲小說,與中國傳統文化的關係必然是千絲萬縷的。況且,周粲本人也是一個華人。
人倫在中國文化中是一項重要內容。通過人倫,很容易觀照海內外華人的性靈和生活常態。周粲微型小說的取材是多樣化的,但是它們的內在支柱始終隻有一個是主要的,即倫理文化。周粲的微型小說近半數是從家庭、婚戀的倫理角度切入正題。這個統計數字,至少暗示了倫理文化在周粲小說中所居的位置。
以倫理文化為支柱的周粲小說,具有傳統的道德批判色彩。它們雖然首先是作為文學形式出現,但並不缺乏社會功利因素。《意外》寫的是一個高級中學畢業生找女朋友的故事。“他”不像他的同學,希望在那些學曆和自己差不多的女性中找朋友。“他”看重的是對方的容貌,希望的是對方能當個家庭主婦,而且想利用學曆上的差異,使對方尊敬和崇拜自己。然而,“他”對女性獨立人格的蔑視,終於使“他”失去了愛情。作者給子“他”的是一種善意的譏諷和勸告,寄寓的是一種“回頭是岸”的希望。《等待》寫的是一對男女的愛情的迷亂和苦澀。情投意合,使“她”對“他”尊重而信服。為節約車費、建立家庭,“她”下班總是等“他”為公司所開的車子順路載回家。然而,“他”最近又迷上了玉女歌星,夜深人靜之際,還陷於玉女的纏綿歌聲,不願離開沙爹俱樂部。在“她”無望的等待中,可以看到作者對杯水主義者式的浮浪男子的鄙視。